整个过程,他一言未发。
但所有人都看懂了他的意思:老实领东西,别找事。
晒谷场上,静得落针可闻。随即,人群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重新变得秩序井然,甚至比刚才还要安静、顺从。
冯去疾看着那在水渠里挣扎的汉子,对旁边的黑冰台校尉道:“带回去,好好问问,是谁让他这么喊的。”
“诺!”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这么被雷霆手段迅速平息。
冯去疾的目光,越过眼前这些埋头领粮食的百姓,望向了更东方的天空。
薛郡,兰陵城内。
一间临街的茶楼二层雅间,窗户半开,正好能看见楼下熙熙攘攘的街景。
一名身着儒衫,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正慢条斯理地为对面的客人沏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此道高手。
坐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带刀疤的汉子,一身劲装,气息彪悍,与这文雅的环境格格不入。
“消息可靠吗?”刀疤汉子端起茶杯,一口饮尽,像是在喝酒,“冯去疾那老狐狸,没在东郡大开杀戒?反而在开仓放粮?”
儒雅中年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
“千真万确。消息是咱们在东郡郡守府里的眼线传出来的。那老家伙,不仅没杀人,还把随行的五百个文华府书吏当成了画师,画了上万份什么新犁、水车的图册,跟着粮食一起发放下去了。”
“他奶奶的!”刀疤汉子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叮当作响,“这老东西,不按套路出牌!我等的就是他血洗东郡,激起民变!他倒好,跑去当散财童子了!孔羡那个蠢货,岂不是白死了?”
“子房先生早有预料。”儒雅中年人淡淡地说道,提起那个名字时,神情不自觉地变得恭敬起来,“先生说过,冯去疾这种久经宦海的老臣,最是务实。一味的镇压,是下策。他必然会用安抚的手段,来消弭此事的影响。”
“那先生怎么说?就这么看着他把火给浇灭了?”刀疤汉子显然有些急躁。
“浇灭?”儒雅中年人笑了,“他这是抱薪救火。他以为给百姓一点蝇头小利,就能收买人心?他太小看这的人心向背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推到刀疤汉子面前。
“先生说了,第一步,‘天谴’已成。现在,是第二步。”
刀疤汉子拿起纸条,眯着眼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狞笑:“借力打力,釜底抽薪……好计!这是要直接往冯去疾那老狐狸的心窝子上捅刀子啊!”
朔方,金源商会总部大营。
中央大帐之内,早已没了前几日的血腥与肃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沸腾的狂热。
一张巨大的沙盘摆在正中,上面不再是朔方周边的地形,而是整个广袤的西域。从乌孙的草原,到大宛的河谷,再到更遥远的安息与大夏,山川、河流、城池,被标注得一清二楚。
“诸位掌柜请看!”苏齐手持一根长长的竹竿,意气风发地指点着沙盘,“此乃大宛国都,贵山城。据回报,此城盛产葡萄美酒,其酿造之法与中原迥异,醇厚甘冽,若能贩回咸阳,必是千金难求!”
“还有此地,”竹竿移动,点向一片矿区,“这是康居国南部的铜矿,品质上乘。若我大秦铁骑拿下此地,凭此矿,我们便可就地铸造军械,后勤压力将减少三成!按照‘战争红利基金’的章程,所有参与运输、提供粮草的商会成员,皆可凭贡献点,认购此矿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