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指夏禾:“你!你不是农家出身吗?画!给老夫画一柄旧犁,再画一柄文华府出的新式曲辕犁!在旁边写上字,告诉所有人,用新犁,一人一天能耕多少地,用旧犁,一天又能耕多少地!告诉他们,这是陛下给他们的,不是老天爷!”
他又指向另一名面带惊愕的年轻人:“你!你是医家博士的弟子!画!画一个孩子得了伤寒,巫医在跳大神,而文华府的医官,在用《对证施治录》上的方子给他诊治!告诉所有人,信鬼神,会死人!信陛下推广的医术,能活命!”
“还有你!墨家出来的!那个什么……龙骨水车!给老夫画出来!画它怎么把河里的水,引到几丈高的田地里去!旁边写上,一架水车,能浇灌百亩良田,能让多少人免于旱灾之苦!”
冯去疾的声音,在营帐内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力量。
“不要长篇大论!不要引经据典!老夫要的就是让一个大字不识的黔首,都能看懂!看明白!始皇帝治下的大秦,究竟是在让他们死,还是在让他们活!”
“画!现在就画!今夜,不许有一个人睡觉!天亮之前,老夫要看到至少一万份这样的图册!”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夏禾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扔掉灯笼,猛地跪下,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下官,遵命!”
“我等,遵命!”
五百书吏,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声震屋瓦!
画师们也明白了,掌柜们也明白了。
冯去疾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已经完全傻掉的陈郡守身上。
“陈大人。”
“啊?下……下官在!”陈郡守一个哆嗦,赶紧站直了。
“明天一早,这些图册画好之后,老夫要你做一件事。”
“丞相请吩咐!下官万死不辞!”陈郡守拍着胸脯保证。
冯去疾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打开东郡所有的官仓,把里面的粟米、布匹,拿出来。”
“啊?”陈郡守的笑脸,僵在了那里。
“明日,以郡守府的名义,在东郡境内,尤其是那些歌谣流传最广的乡、里,设立粥棚,分发粮食和布匹。”冯去疾的语气不容置疑,“每一处分发点,都要张贴这些图册。派人去讲解,一边发粮食,一边讲。告诉那些百姓,这是陛下的恩典,是文华府的功劳!”
冯去疾背着手,继续说道:“光有这个还不够。这只是骨架,还得有血有肉。”
“另拟一道《告东郡万民书》,就以我右丞相冯去疾的名义!”
“书曰:查,东郡逆案,乃齐鲁旧族孔羡等人,不思皇恩,心怀故国,与六国余孽勾结,伪造陨石,篡改天意,蛊惑人心,意图作乱!其心可诛,其罪当灭!今,主犯孔羡已畏罪自裁,余者尽数伏法!”
“然,陛下仁德,念及大部分百姓皆为被蒙蔽者,不予追究!凡参与传谣者,即刻停止,既往不咎!”
“自即日起,朝廷将在东郡、济北、琅琊、薛郡、砀郡五郡之地,开仓放粮三日!所有黔首,无论老幼,皆可凭户籍,到所在县寺领取三斗粟米!”
“同时,文华府新制之曲辕犁,将优先调拨五千架至五郡,以成本价售予或租借给当地农人!此犁,一人一牛,可抵过往三人两牛之力!”
“另,有文华府神医,将巡诊五郡,免费为百姓诊治,赠送伤寒药方!”
“天意在德,不在言。孰是孰非,孰真孰假,尔等百姓,有目共睹,有粮可食,有犁可耕,心中自有一杆秤!”
冯去疾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胸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