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整个人呆呆的待在软榻上。
她蜷在角落，像只被人捏住命运后脖颈的鹌鹑，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像惊雷，像暖流，像一把钥匙，撬开了她内心最深处那道紧锁的门。
从小到大，黄月英听过太多难听话。
因为痴迷机关术，她被同龄女子排挤。
长辈们看她的眼神，永远带着三分嫌弃，七分不解。
除了父亲黄承彦，这世上没人理解她。
何况。
说这话的，还是当今天子。
黄月英的心跳快得离谱，她不敢看朱由检，只能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油污的手。
手指在微微发抖。
朱由检没有继续逼近，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在软榻边坐下，姿态随意，像是在和老友夜谈。
寝宫里的烛火跳了几下，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照得更加立体。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普通人看不懂的智慧和深沉。
他拿起黄月英抱在怀里的齿轮模型，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着上面的小齿轮。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却精准切入了黄月英最擅长的领域。
朱由检的手指在模型上慢慢滑动，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
他抬眼看向黄月英。
黄月英猛地抬头，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写满了震惊。
他竟然看懂了？！
这可是她融合了古籍和自己无数次推演，才得出的最优解啊！
别说普通人，就算是经验最老道的工匠，不解释个三天三夜，也根本看不懂其中的门道。
只看了一眼模型，就道破了核心原理！
这还是人吗？
黄月英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讶，连紧张都忘了。
朱由检说得云淡风轻。
他修长的手指继续拨动模型，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他的手指，点在行星轮的轴承上。
朱由检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像在审视一件绝世机关。
朱由检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安静的寝宫里回荡。
黄月英的脑子里，如同有人提壶灌顶一般！
滚珠轴承？
点接触？
保持架？
这些她闻所未闻的词汇，像一把万能钥匙，打开了她脑海中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
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爆发出狂热的光芒！
之前那个社恐、羞怯的小丫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一把抢过朱由检手中的模型。
激动得脸颊通红，语速快得惊人。
黄月英抱着模型，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是兴奋的颤抖，是找到宝藏的颤抖。
她的眼睛亮得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
她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
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朱由检，充满了找到知音的激动和喜悦。
朱由检含笑看着她，静静地听。
时不时，在她卡壳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提出一两个关键点拨。
从热处理工艺到材料力学，从流体力学到模块化生产。
黄月英已经完全忘记了紧张和恐惧。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和人交流，是一件如此酣畅淋漓的事情！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他是知音！
是导师！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跟上她思维，甚至能引领她思维的人！
两人就着一盏孤灯，从深夜聊到天明。
寝宫外的天色，从漆黑渐渐泛白。
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外照进来，为寝宫镀上一层金色时。
黄月英才猛然惊觉，自己竟然和陛下聊了一整夜！
朱由检没理会她的窘迫，只是淡淡唤了一声。
老太监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朱由检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修长的身躯在晨光中，散发着慵懒而又强大的气息。
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目光落在黄月英那张沾着油污的小脸上。
半个时辰后，在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半强迫式的服侍下。
黄月英终于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梳洗打扮。
当她换上一袭素雅的月白色长裙，重新出现在朱由检面前时。
寝宫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洗去了所有的油污与尘土，那张清秀的脸庞，露出惊人的清丽。
肌肤是一种久不见光的瓷白，细腻得能透出光来。
五官精致，眉眼如画。
虽然不像貂蝉那般妖媚入骨。
也不像秦良玉那般英气逼人。
但她身上，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书卷气与匠人的专注，完美融合在一起。
如同一株悄然盛开在空寂山谷里的幽兰。
遗世独立，清雅绝尘。
那双曾经因为自卑而总是躲闪的眸子。
此刻因为一夜的畅谈和充足的睡眠，变得清澈而明亮。
朱由检看着焕然一新的黄月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好一个空谷幽兰。
系统出品，果然从不让人失望。
他心里默默给系统点了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