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何鹏的嘶吼还在继续，李向阳“卧槽牛逼”的破音穿透力极强。
客厅里所有交谈都停了，长辈们齐刷刷地看过来。
林文静脸上的喜悦还没散，问：“勤勤，谁的电话？这么激动？”
张勤没回答。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平静地掐断了通话。
世界清净了。
她放下手机，抬起脸，看向沙发上那个男人。
“周怀瑾。”
“嗯？”周怀瑾含笑应着。
“研究所的横幅，”张勤的语速不快，“‘为国育才，再创辉煌’。是你授意的，还是王教授自己加的戏？”
周雄老爷子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停住，看着自己的孙子。
“我可没那么好的文采。”周怀瑾摊了摊手，“王教授爱护下属，一片好心，我总不能拦着。”
“是吗？”张勤往前走了一步，“那‘喜结连理’四个字，也是王教授的好心？”
林文静总算听出点味儿了。
“什么横幅？研究所还给你们挂横幅庆祝？”林文静的惊喜压过所有疑虑，“哎呀，你们王教授人真好！怀瑾，回头咱们得备一份厚礼，好好谢谢人家！”
张建军也跟着点头：“是该谢谢，是该谢谢。”
张勤感觉额角在抽动。
她盯着周怀瑾：“我休假一个月。不想回研究所的时候，还要面对全所人八卦的火力。”
周怀瑾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当着所有长辈的面，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好。”
一个字。
然后，他拿出手机，走到阳台，拨通一个号码。
客厅里，兰姐拉着林文静的手，小声解释：“亲家母，你别怪怀瑾。勤勤身份特殊，早点把名分定下来，是给她加一道护身符，能省去很多麻烦。”
林文静立刻点头：“我懂，我懂。怀瑾这孩子，想得周到。”
张勤没参与她们的讨论，走到沙发边坐下，端起一杯已经凉了的茶。
阳台上，周怀瑾的声音压得很低。
“罗主任，是我，怀瑾。”
“对，我跟勤勤在一起。有个事，可能要麻烦您一下。”
“641所那边，王教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横幅这个事，是不是稍微高调了一点？勤勤脸皮薄，怕影响不好。”
“对，对，您说得是。年轻人嘛，需要一点个人空间。”
“主要还是怕给她增加不必要的思想压力，影响后续的科研工作。”
“好，那这件事就拜托您了。改天我跟勤勤一起，登门拜访。”
阳台上的通话结束了。
周怀瑾走回客厅，对上张勤的视线，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搞定。
张勤刚想说点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
不是电话，是信息。
一条接一条。
她解锁屏幕。
是吴巧晴。
【张总工！不好了！你快看所里的内部论坛！炸了！】
下面附带一张截图。
截图是641所内部论坛的置顶热帖，标题用红色加粗字体写着：
【惊天爆料！女王订婚，王夫登基！从量子纠缠角度科学分析张总工与周主任的战略结合对未来十年科技格局的深远影响！】
发帖人：何鹏。
下面已经盖了三百多楼。
张勤的手指往下滑。
吴巧晴又发来一条消息。
【索恩教授和安德鲁他们看到了，正在开会。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全新的交叉学科研讨方向，已经成立了临时课题组，准备就‘爱情对顶尖科学家创造力的正负反馈模型’申请研究经费。】
吴巧晴最后发来一个哭泣的表情。
【张总工，我拦不住。他们说这是科学，是自由探索。】
张勤面无表情地看完。
她抬起头，看向周怀瑾。
周怀瑾正被张建军拉着，讨论大年初八订婚宴的菜单。他察觉到她的注视，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温柔的笑。
张勤一言不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把手机屏幕递到他脸前。
周怀瑾脸上的笑意，在看到“量子纠缠”和“交叉学科”那几行字时，停住了。
张勤把手机揣回兜里。
她往前凑了凑，声音不大，刚好够他一个人听见。
“你的烂摊子。”
“自己收拾。”
说完，她绕过一脸茫然的长辈们，径直走向楼梯。
“我累了，上去睡一会儿。”
她把一屋子的喜气洋洋和一地的鸡毛，都丢在了身后。
周怀瑾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那副完美的笑容，转向还在兴致勃勃讨论菜色的张建军。
“叔叔，我觉得，订婚宴上，可以加一道清蒸石斑鱼。”
张勤回到房间，把自己摔在床上。
她用被子蒙住头。
但脑子里，全是何鹏那个帖子的标题。
女王订婚，王夫登基？
他怎么敢的？
还有索恩他们，研究“爱情对科学家创造力的影响”？
这群人是疯了吗？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抓起手机。
她点开那个三百多楼的帖子。
一楼（何鹏）：兄弟们！我搞到内部消息了！老大这次是真的要尘埃落定了！
二楼（李向阳）：放屁！什么叫尘埃落定？这叫强强联合！懂吗？我们老大是女王！周主任那是王夫！
三楼（马钟伟）：我还是觉得李霄哥可惜了。为爱挡刀，悲情男二，多好磕啊。
四楼（匿名用户）：楼上的，be美学已经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势均力敌的巅峰相爱。你看周主任那份休假报告，‘以安军心，以慰民心’，八个字，直接把个人私事上升到国家战略层面。这格局，这手段，李霄拿什么比？
五楼（吴巧晴）：我站周主任！理由不解释！姐妹们都懂！
……
一百三十七楼（兰开斯特）：我不太理解。为什么结婚需要写报告？这在英国是违法的。但是，如果这是为了申请更多的研究经费，我表示支持。
一百三十八楼（何鹏回复兰开斯特）：兰开斯特你个憨憨！这不是为了经费！这是为了宣示主权！
张勤看到这里，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光着脚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楼下，周家的车还在。
周怀瑾和他父母，还有周雄老爷子，正跟自己爸妈告别。
周怀瑾似乎感应到什么，抬头朝她的窗口望过来。
他看见了她。
他对着她，挥了挥手，嘴唇动了动。
张勤读懂了。
他说的是：等我。
张勤哼了一声，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