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阳捏着那份任命文件，手心全是汗。
他看着张勤，看着她走到那张空荡荡的实验台前，在崭新的记录本上写下“b组”两个字。
一个没有“答案”的小组。
李向阳张了张嘴，喉咙发干。
“李组长。”
张勤的声音传来，不带一丝波澜。
“你的组员在等你开会。”
李向阳一个激灵，环顾四周。
那些刚才还和他站在一起的研究员，此刻都看着他。
眼神里有期待，有羡慕，也有犹豫。
他现在是a组的组长了。
李向阳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
“a组的人，跟我去会议室！”
他吼了一嗓子，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人群立刻分流。
超过三分之二的人，毫不犹豫地跟在了李向阳身后。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望向角落里的吕为民。
吕为民推了推眼镜，走到张勤的实验台前。
“张总工，b组算我一个。”
张勤头也没抬，在记录本上画出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式。
“嗯。”
又有几个人陆续走了过来，站到吕为民身后。
不多，加上吕为民，一共五个人。
偌大的实验室，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分成了两个世界。
一边人声鼎沸，一边冷冷清清。
a组在李向阳的带领下，对着吴巧晴带回来的数据疯狂推进。
进度飞快，实验室里跟过年一样热闹。
b组则跟着张勤，从最基础的理论开始计算，推演每一个反应的可能性。
这天下午，秦月荣抱着一叠文件走进张勤的办公室。
“张总工，上周的耗材申领单，您签个字。”
张勤接过文件，快速翻动。
秦月荣站在一旁，忽然说：“李智姐刚打来电话，说李霄今天出院了。”
张勤签字的手停了一下。
随即，她签下名字，把文件递回去。
“知道了。”
她看着窗外，又补了一句。
“秦姐，启动一级静默方案，切断我所有个人通讯。对外就说，项目进入攻坚期，全封闭管理。”
“明白。”
办公室刚安静下来，门就被猛地推开。
何鹏回来了。
他晒黑了也养胖了，提着两条刚钓的大草鱼，哼着小曲就闯了进来。
“老大！我回来了！晚上加餐！”
张勤从一堆计算稿里抬起头。
“假期结束，归队。去b组，跟吕为民负责电解液。”
“不是，老大，我……”
“墙上那张《行为准则》，抄三遍。”
何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为什么？！”
“你话多。”张勤的视线落回屏幕，“再问一句，抄十遍。”
何鹏立刻闭嘴，拎着鱼灰溜溜地去找吕为民。
实验室里，何鹏刚加入b组，就看到李向阳带着a组的人从旁边走过。
“哟，b组的各位还在算数呢？”
李向阳故意扬了扬手里的测试报告。
“我们a组的样品，初步性能测试出来了，跟‘答案’上的数据，误差不到百分之五！”
a组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何鹏脸涨得通红，想冲上去，被吕为民一把拉住。
“别理他们。”吕为民指着白板上的公式，“张总工刚推演出来的模型，你看一下。”
何鹏只能憋着一口气，转头看白板。
又过了一周。
张勤被王承德一个电话从实验室里薅了出来。
“马上下楼！大门口！”
研究所的大门口，气氛庄重又热烈。
罗主任亲自站在雪里，旁边是所里所有的头头脑脑。
几辆挂着使馆牌照的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身干练职业装的吴巧晴。
她拉开后座车门，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格子衬衫的美国老头走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安德鲁！”吴巧晴用英语介绍，“这位是641所的所长，王承德教授。”
王承德一个箭步冲上去，握住老头的手用力摇晃：“wele！wele！”
紧接着，后面几辆车里，又陆续下来了四位外国人。
每一个，都是固态电池领域响当当的人物。
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核心项目组，一个不少，全来了！
张勤站在人群后面，看着这梦幻的一幕，走到王承德身边，压低声音：“王教授，不是说好只请一个吗？您这是把人家一锅端了？”
王承德乐得合不拢嘴：“我哪有这本事！”
罗主任走了过来，拍了拍张勤的肩膀，笑眯眯地说：“我们只发了一张邀请函，谁知道他把邀请函在实验室一亮，说要来东方探险，结果整个团队都非要跟着来。我们寻思着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人家骨肉分离吧？就把家属机票也买了。”
罗主任摊了摊手，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然后，家属们一来，就喜欢上咱们这儿了。安德鲁的孙女迷上了糖葫芦，他导师要在京市买房养老。没办法，都是他们自愿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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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勤听完，看着罗主任那张笑得像狐狸一样的脸，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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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仪式后，罗主任提议，让专家们参观一下实验室。
a组的实验室里，李向阳正带着人进行新一轮的烧结实验。
看到罗主任和一群蓝眼睛高鼻梁的专家进来，他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介绍：“我们正在进行的是‘蛋黄壳’结构硅碳负极材料的复现工作！目前样品容量维持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点七，与理论数据完全一致！”
他一脸骄傲地看着安德鲁教授，期待着赞赏。
安德鲁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视线扫过那些精密的仪器和忙碌的身影，没多停留。
一行人又来到b组。
这里没有轰鸣的机器，只有几个人围着一块巨大的白板，激烈地讨论着。
白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推演过程。
安德鲁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白板中央，那是一个张勤刚刚写下的，关于界面反应动力学的非线性偏微分方程组。
他身后的几个专家也围了过来，表情从随意变得凝重，最后变成了震惊。
“oh y god……”安德鲁的导师索恩，颤抖着摘下眼镜，凑到白板前，手指虚空地描摹着那些公式。
“这个思路……我们……我们才刚刚提出假设！”
李向阳和a组的人也跟了过来，看到这幅景象，全都愣住了。
他们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但他们看得懂这群世界顶级专家的表情。
索恩转过身，抓住旁边吴巧晴的胳膊。
他指着白板上面的公式，激动地问。
“谁？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