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词，他们都听过。
在最前沿的军事期刊里，在情报部门费尽心机搞回来的零星资料里。
是方向、是目标，看得见摸不着。
可现在，这些词从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嘴里，如此清晰、系统地串联起来。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刘上将和那几位海军将领，全都僵住了。
他们拿着笔，悬在半空，一个字都写不下来。
地图有了，可路呢？
怎么走？
张勤说完就后悔了。
她看着面前一群被她唬住的将军，手心开始冒汗。
就在她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的时候，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嗓音响了起来。
“老刘，别一天到晚盯着人家小张同志薅羊毛。”
众人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坐在首长另一侧的一位老人。
老人端起面前的搪瓷缸子，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你的船，跑不快，装的炮仗不够多，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老人放下缸子，看向刘上将。
“回头我让底下人给你匀两个‘小型东风’出来，你绑在船上，看谁还敢在你头顶上飞。”
“噗！”
郭院士一口茶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
刘上将的脸瞬间涨红，又惊又喜，地站了起来。
“鲁老！您……您说真的？！”
“东风”！
那可是国之重器！
被称作鲁老的老人，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张勤身上。
“小张同志，是吧？”
张勤连忙坐直身体。
“是，领导好。”
“你的想法，很好。”鲁老点了点头，他指了指刘上将他们，“你画的这张图，我们收下了。但你不用有太大压力，具体的活儿，有的是人干。”
“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有下面成千上万的科研人员，不是吃素的。”
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把方向指出来，我们这么多个部委，这么多研究所，一家啃一块，总能把它啃下来。”
郭院士在旁边，笑着凑到张勤耳边，低声介绍。
“这位，就是咱们国家导弹系统总设计师，鲁元清，鲁老。”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等电池搞完了，想去搞导弹吗？”
郭院士冲她挤了挤眼。
“喏，总舵主就在这儿。”
张勤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双腿并拢，腰杆挺得笔直，对着那位喝茶的老人，抬手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鲁老，您好！”
鲁老看着她，笑了，眼里多了几分欣赏和期待。
“坐，坐，小同志，别紧张。”
他对着张勤招了招手。
“你的报告，我看了。‘利剑’的设计思路，我也听说了。我等着你来我们院里，看看你这小脑袋瓜里，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新东西。”
张勤的脸颊一下就热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
“鲁老，您过奖了，其实我对导弹，很多东西都一窍不通，我就是……”
“一窍不通？”鲁老打断了她，笑呵呵地反问。
“我们当年搞第一颗导弹的时候，谁又通了？不都是从零开始，拿着算盘珠子一下一下扒拉出来的？”
他端起茶缸，又喝了一口。
“再说了，搞咱们这个，又不要求你别的。”
老人撇了撇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
“再蠢，谁还不会微积分啊？”
“也就那点算法，闭着眼睛都能推出来，简单的很。”
一句话。
张勤整个人都定住了。
这句熟悉的话。
她看着面前这位满头银发，喝着搪瓷缸子里的热茶，却说着最凡尔赛话语的老人。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亲切感。
会议室里，因为鲁老这几句话，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首长清了清嗓子，把话题拉了回来。
“好了，说正事。”
“小张同志之前提交的另一份关于国际局势的战略预判，今天也一并讨论一下。”
首长看向张勤。
“小张，你再简单说说你的判断。”
张勤定了定神。
“我的判断没有变。最迟明年年底，红色帝国会从内部开始崩溃。它的加盟国会像一个接一个地宣布独立。”
“这是一个巨大的变量，也是我们百年难遇的机遇。”
“届时，会有一大批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因为国家动荡而流离失所。这些人，是比黄金和石油更宝贵的财富。”
“我建议，立刻成立一个专项小组，准备好充足的外汇资金。到时候，用最优厚的待遇，最好的科研条件，去把这些人才，都请到我们华夏来！”
她的话音刚落。
刘上将第一个一拍桌子！
“我同意！特别是那些搞核潜艇的！搞航空发动机的！有一个算一个，全给我请来！”
空军的一位将军也立刻跟上。
“还有搞大型运输机的！图波列夫设计局，安东诺夫设计局！砸锅卖铁也要把他们的人挖过来！”
“钱！还是钱！”
刘上将一转头，又看向了首长，开始哭穷。
“首长，我们海军今年的预算，真的不够啊！新船要下水，老船要维护，到处都是窟窿！您看能不能再……”
“我们空军更穷！”空军将军不甘示弱，“‘利剑’是好，可生产线就那么几条！飞行员比飞机都多！还有，我们飞行员的训练模拟器，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古董！那电脑，开个机都要五分钟！”
“还有我们！我们的超算中心，也该升级了！”
“报告首长！我们急需一批‘天工’和‘龙耀’！越多越好！”
一时间，会议室变成了菜市场。
海军的，空军的，总参的，各个部门的领导，一个个都红着眼睛，跟首长诉苦要钱，要政策，要最新的电脑。
张勤坐在角落里，看着这群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将军们，为了多要点预算，争得面红耳赤。
她忽然觉得，他们有点可爱。
会议在喧闹的“哭穷”声中接近尾声。
首长被吵得头疼，最后用力敲了敲桌子。
“行了！都别吵了！”
“钱的事，等财政预算出来再议！”
“都记住，勒紧裤腰带，也要把咱们的国防搞上去！”
“散会！”
首长话音落下，第一个起身走了。
将军们三三两两地站起来，还在为刚才没要到东西而扼腕。
张勤松了口气，也跟着站起来，准备溜之大吉。
她刚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
“张顾问，请留步。”
张勤身体一僵。
她回过头，是那位空军的将军。
他正搓着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那表情，和当初启航科技的齐越，一模一样。
下一秒。
张勤拔腿就跑。
“我没钱，没飞机，没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