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十天。
这十天，张勤把“利剑”项目的所有资料，一点点交接给罗毅和马承佑新成立的“专项办公室”。
她前所未有的仔细。
每一个参数，都要求对方复述三遍。
每一个细节，都逼着两个专家当场签字画押。
罗毅快疯了。
“169号！我懂了！我真懂了！”他抓着自己本就不多的头发，“你再问，我就从这楼上跳下去！”
张勤看着他，把最后一份文件推过去。
“签了这份‘军令状’，保证我休假期间，天塌下来也别找我。”
罗毅和马承佑看着那份《关于“利剑”项目后续维护及突发事件全权责任书》，手都在抖。
签了。
感觉签的不是字，是卖身契。
“行了。”张勤收好文件，拍了拍手，“我的任务，正式结束。”
她转身，对秦月荣和汪淑英说：“走，回家。”
那干脆利落的背影，看得整个专项办公室的人，热泪盈眶。
终于送走了这位大神！
交接期间，张勤只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
“喂，妈。”
“哎哟！我的乖女！”电话那头，林文静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你可算来电话了！妈想死你了！”
“我挺好的。”张勤听着母亲的声音，心里松了些，“再有十天，我就能休假回家了。”
“真的？！”林文静惊喜地喊，“太好了！太好了！你想吃什么？妈给你做！”
“什么都行。”
“爸呢？”
“你爸跟你三叔，下班回家不是钓鱼就是蹲在院子里研究花草，精神着呢！”
母女俩聊了十几分钟家常，直到汪淑英在旁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妈，我得挂了。”
“好好好！你忙！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
挂了电话，张勤看着窗外灰色的基地，心里那股想回家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
终于。
休假的日子到了。
郭院士亲自把她送到基地门口。
“小张啊，这次，好好休息。”老人的眼里，全是心疼和欣慰。
“嗯。”
徐明开着越野车已经等在外面。
秦月荣和汪淑英一左一右，跟着她上了车。
“张顾问。”秦月荣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她。
是她的手机。
那部被封存了将近一年的手机。
车子缓缓驶出基地大门，当那扇巨大的钢铁之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时，张勤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自由了。
她打开盒子，拿出那部黑色的手机。
开机。
屏幕亮起。
一连串的短信提示音和电话提示音，疯了一样响个不停。
屏幕上方，未接来电的红色角标，直接显示为“99+”。
手机在手里剧烈震动，未接来电的提示，像瀑布一样往下刷。
张勤看着那串长长的列表，愣住了。
张勤的指尖，停在“周怀瑾”那三个字上。
快一年了。
没有任何联系。
她的那个“情感关系可行性论证”，不会……刚开始，就论证失败了吧？
她划开屏幕，直接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两声。
张勤握着手机，指节有些发白。
一声。
两声。
“喂”
电话接通，那头的声音沉稳，熟悉。
张勤喉咙发干，沉默了两秒。
“是我。”
电话那头，也沉默了。
只能听到微弱的电流声。
“……张勤？”
周怀瑾的声音里，透着不确定。
“嗯。”
“你……”他似乎想问什么，又停住。
然后，电话里传来椅子被推开的声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等我一下。”
他似乎走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声音压低了。
“在哪儿？”
“基地。”
“什么时候出来？”
“现在。”
“好。”
周怀瑾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他用一种轻松得语气，继续说。
“我现在就去申请年假。”
“等我，我来京市。”
张勤心里一跳。
“你……不用这么着急。”她下意识地说。
“用。”周怀瑾的回答斩钉截铁，“非常用。”
他低笑了一声。
“我的女朋友，掉线了快一年，我再不出现，她是不是就要把我这个‘论证对象’给优化掉了？”
女朋友。
论证对象。
张勤的脸颊，又开始发烫。
“天工科技城……那边怎么样了？”她岔开话题。
“放心。”周怀瑾的声音里带上了笑意，“一切顺利。启航科技的厂区已经封顶了，你那些同学的公司，也都签了入驻协议。”
“年底之前，我应该就能申请调回京市了。”
年底……调回京市。
张勤的心跳漏了一拍。
“那……很好。”
“所以，”周怀瑾的声音又低了几分，“在我回去之前，你不许再消失了。”
“嗯。”
挂了电话，张勤握着发烫的手机，看了很久。
当车汇入京市的车流，当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和孩子的嬉笑声。
张勤靠在车窗上，紧绷了一年的神经，终于，一寸寸地松懈下来。
她真的，休假了。
车，开进了御辰府。
停在那栋熟悉又陌生的白色小洋楼前。
张勤刚下车。
门就“豁”地一下被拉开。
“勤勤！”
林文静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来，一把抱住她。
“我的乖女！你可算回来了！”
母亲怀抱里熟悉的馨香，让张勤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妈，我回来了。”
“瘦了！怎么瘦成这样了！”林文静摸着她的脸，眼泪就下来了，“他们是不是不给你饭吃！”
“哪能啊！”张建军也从屋里出来，脸上乐开了花，嘴上却还是那副德行。
“欢迎我们家的大功臣回家！”
他接过张勤手里的行李箱，掂了掂。
“哟，还挺沉。是不是又带回来一堆国家机密？”
“爸！”张勤被他逗笑了。
“二哥！二嫂！让勤勤先进屋啊！”
三叔张建国和三婶李凤萍，也从屋里迎了出来。
“快快快！饭都做好了！就等你呢！”
张勤被一群人簇拥着，推进了家门。
客厅里，温暖的饭菜香，混着家人的欢声笑语，扑面而来。
小堂弟张越已经长高了不少，看到她，还有点害羞，小声地喊了句。
张勤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她环视着这个家，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是那种，她在基地里，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的人间烟火。
“还愣着干什么！”林文静拉着她就往餐厅走，“快坐下！今天全是你爱吃的！”
红烧肉，糖醋排骨，清蒸鱼，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
满满当当一大桌。
“来来来，我们的大科学家，先喝碗鸡汤，补补脑子！”张建军给她盛了一大碗。
张勤看着眼前的家人，看着这满桌的饭菜。
她拿起勺子，喝了一大口汤。
很鲜，很暖。
她没说话，又夹起一块最大的红烧肉，塞进嘴里。
“看这孩子，是不是累傻了？”林文静看着女儿发呆的样子，心疼地戳了戳她的胳膊。
张勤回过神，笑了笑。
她又夹了一块排骨。
“我没事。”
“我就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