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池水倒映着,月光从头顶落下来。
波光粼粼的,像晃动的银鱼。
方以珀看见长椅边上的鞋子,走过去穿上鞋子。
“出来了吗?”江恪行问。
“恩。”
方以珀握着手机,抬头去看外面的山景,
“这边是停电了吗?”
江恪行说,
“没有。”
他在电话那边指挥着她,
“到泳池边的围墙那块,往山下看。”
方以珀哦了声。
握着手机一步一步的沿着泳池边缘往前走。
夜晚的香港,平安夜还没过去,圣诞也还没正式到来。
童话故事里这种时刻总会出现圣诞老人,送来礼物。
方以珀从小到大没有收到过圣诞礼物,也没见过自己的圣诞老人。
“看见什么了?”手机听筒那边江恪行的声音带着几分很淡的笑意。
方以珀握着手机放在耳边,没太懂,眼睛四处观察了一圈,如实说,
“树,灯光。”
江恪行笑了下,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
“还有呢?”
方以珀抬头往后看,
“还有……”
她视线转了一圈,又往下看,
“泳池?爬山虎?月亮?”
江恪行那边有低低的声音传过来,耐心的问,
“恩,还有呢?”
方以珀觉察到点什么,问他,
“你在哪儿?”
江恪行没回答这个问题,
“树,灯光,泳池,爬山虎,月亮。”
他问她,
“方一一,你还想看见什么?”
“你在干什么?”
方以珀察觉到点不对。
“今天在维港那边你是不是盯着圣诞老人看了很久?”
江恪行声音从听筒那边传过来。
方以珀心脏狠狠跳起来,
“你怎么知道?”
江恪行笑了下,
“因为我是圣诞老人。”
方以珀捏着手机,没有再说话。
圣诞老人江恪行在电话那头说,
“方一一小朋友,你还想看见什么?”
冷而凉的空气扑面沁过来。
方以珀眨了眨眼睛,手搭在围墙上,冰凉的黑色岩石,她看着山下的香港夜景。
夜晚,平安夜,圣诞。
泳池,月亮,树,爬山虎。
“我还想看烟花,看雪,看你。”
她说,声音轻轻的,象是担心许愿的声音大一点就会吓走圣诞老人。
“恩。”
“烟花,雪。”
江恪行声音从那边传来,温柔到不真实的地步。
“方以珀。”
他叫她的名字,
“恩。”
“抬头。”
手机那边响起烟花炸开的声音下一秒,方以珀抬头看漆黑的夜幕。
蓝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烟花绚烂的在空中升起,炸开一片往下坠落。
纷纷扬扬的。
方以珀愣住,一瞬间几乎忘记呼吸。
烟花划破黑色的夜空,一瞬间几乎点亮整个加多利山。
深绿色的树林在烟花和月光下变成虚幻的影子,象是童话故事里最后一页才会出现的篇章。
手机那头的烟花爆裂声炸开,绵延不绝。
方以珀紧紧握着手机,看着眼前天空上的烟花。
整整十一分钟的烟花。
方以珀仰头用力的瞪大眼睛,想要把每一秒都牢牢记住,刻在心里。
焰火坠落前的最后一秒,江恪行的声音从电话那边响起,
“看见了吗?”
他问。
“恩。”
“这是只为方一一小朋友的圣诞烟花。”
方以珀握着手机,声音有些哽咽,没有说话。
“你在哭吗?方以珀。”
他似乎永远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她的情绪。
但方以珀不想让他这么得意,
“才没有。”
她吸了吸鼻子,看着重新归于一片灰寂的山林。
江恪行似乎笑了下,
“恩,别哭。”
他说,
“现在,伸出手。”
方以珀眼泪往下掉了掉,但还是按照他说的话伸出手到空中。
银色月光落下的夜幕,白色的、细细的、像盐粒一样的雪落下来。
方以珀的掌心湿热,细雪落在她掌心又融化。
冰冰凉凉的。
她眨了眨眼,觉得有点不真实,
“香港也会下雪吗?”
她开口,问电话那边的人,有些忘记要隐藏自己哽咽的声音。
江恪行嗯了声,嗓音低低沉沉的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如果方一一想要,香港可以落雪。”
—
少女时代很长时间以来,方以珀都在做一种不切实际的梦。
香港会落雪。
迪士尼乐园的雪,中环的雪,维港的雪,太平山顶的雪。
她想象过很多次,也梦见过很多次。
但第一次以为香港下雪是在加多利山。
跟江恪行领完证的那一周,她在这里住了三天。
有一天半夜她醒过来,一个人下床到一楼的岛台喝水。
视线好象一瞬间出现过模糊,她看见外面的山林里有飘落的白色的雪花。
她呆呆的看着,觉得自己或许是出现幻觉了。
江恪行从楼上下来,问她在做什么。
她摇摇头,那个时候跟他关系突然的转变和亲密让她面对他的时候还有点紧张。
但那以后,每一年她来到香港,都会在想,香港会不会落雪。
细雪在浓黑的山林里飘飘扬扬的。
人的掌心是没有办法去接住雪的,方以珀握着手机,感觉到湿热的液体从自己的眼框里流出来,但又不太象是眼泪。
是江恪行为她下的雪落进了她的眼框里吗?
手机听筒那边很久都没有声音,方以珀吸了吸鼻子 ,
“还有呢?”
她声音带着点哭腔,闷闷的,有点沙哑,
“我最想要的。”
江恪行在那边没有说话。
这边的泳池安静,烟花燃烧的气息还没未散开,细雪还在下。
听筒那边的声音和耳边的声音有点重合。
方以珀转过身,看见从身后走出来的人。
江恪行握着手机站在她身后,看着她,
“烟花,雪,”
他挂断了电话,漆黑的眼睛望着她,朝着她很温柔地笑了下,
“还有我。”
方以珀走过去,一把抱住他,用脑袋狠狠地撞到他的肩膀上。
江恪行被她用力撞了个满怀,往后退了两步,有点无奈地稳稳抱住她。
“谢谢……呜呜呜,谢谢你江恪行……”
她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响起。
她想不到自己应该说什么,但是很想说谢谢。
谢谢他跟她结婚,谢谢他爱自己,谢谢他准备的惊喜。
只有属于她的烟花。
加多利山的雪。
方以珀的江恪行。
江恪行抱着她,任由她将眼泪鼻涕全都蹭到他衬衫,打湿一片。
“方以珀。”
他轻声叫她的名字,将她从怀里捧出来,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我希望以后你每次想到香港,想到烟花,想到雪。”
“都会先想到我为你放的这场烟花,这场雪。”
方以珀抬头望着他。
同样的圣诞夜,冷冷的,但又不那么冷。
她眼睛有一点潮湿,但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感到幸福的眼泪。
方以珀固执,冷硬,象一块硬邦邦的琥珀石。
江恪行发现了这块石头,看见了琥珀里包裹的漂亮的、亮晶晶的灵魂。
他被吸引,但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一块对他而言的具有致命吸引力的琥珀石头。
石头就是石头,木木的,硬硬的,冷冷的。
不会回应,不会爱他,总是说很难听的话,伤人的心。
但是有一天他摸到密密麻麻的,温热的,像跳动的血管一样的。
那是柔软的琥珀石的心脏。
不知何时起早已经为他生长出来的血肉。
——
加多利山的夜风跟细雪一起吹过来,带着点陈旧的、熟悉的焰火熄灭后的气息。
黑色的山林,月光像洁白的磷光,在一片浓绿的水面上发光。
自此,白昼,黑夜。
日复一日。
爱是包裹心脏的琥珀,让相爱的人永远凄息,不再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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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啦
很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本书题材是我的舒适区,这样的故事我写过很多,曾经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但是从去年年底我忽然开始厌恶讲这样的故事。
觉得自己在不停的重复,来回写同样的东西,产出了非常多的废稿,我急切的想要改变想要走出去,但发现自己又走不出去。
于是几乎是极端性的,我只能继续写一些很拧巴酸涩的东西。年初的时候我发现因为这种排斥和厌恶让我一度丧失写故事的能力,于是开始了很漫长的复建,直到今年开了这个马甲。
写方以珀的故事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想,就是想写一个简单的能够让我开心和赚到钱的书。
连载期间很多读者说“淡淡的、好压抑”,其实我有点徨恐,但是当下又想,作为输出者我传递的情绪确实是一览无遗的,何尝不是一种成功呢?
于是你们看见了方以珀和江恪行的甜蜜、酸涩、浓烈和极端排他的情感。
我知道这样的故事不讨喜,这样的人设不讨喜,但是在连载期间不看评论和各种外界的声音,我发现我居然找到了写这样的故事带给我的快乐,这本书我写的很开心,同时也认识到了自己写东西的问题和需要进步的地方。
但是酸涩拧巴文,爱写,还会写!
不过下本还是老实写甜文吧!想要甜文治愈一下我“淡淡的”的灵魂哈哈哈
番外这两天更,不长,但是该有的都会有,江恪行视角爱上以及甜蜜番外等等,我的抖音也会不定期掉落番外小剧场,dy:一只高冷的绿
最后,方以珀和江恪行永远幸福,各位读者朋友给他们打打分写写书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