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上午十时。
浙浙沥沥的小雨。
黑鸦展翅掠过城北高空,眼眸俯瞰威斯特河辽阔的岸边。
第二次討伐莱奥斯家的军队迈著浩荡步伐已经过了桥面一半,日之塔骑士披掛的鎏金盔甲在雨幕中映著烁烁辉光。
细密雨线飘下,晶莹的水珠顺著闪亮矛尖徐徐滑落,印著太阳纹章的盾牌上符文微微闪烁,雾气翻涌间,光滑表面忽地映出一道如鬼魅般孤零零拄杖在桥中央的身影。
“停!”
莱纳雄浑的声音迴荡在桥上,队伍停下步伐,所有视线聚焦在远处那道修长的人影上。
那是一位穿著缎面礼服的青年,有著修整得体的金色短髮,面相斯文尔雅,带著些许书卷气。
他拄著精致的榆木手杖站在雨中,雨水却像有意识一般避开了他的身体,就连脚下水流也如同被无形的力场隔开,绕过了他的鞋尖。
“初次见面,教廷的各位。”
他面对占据整座桥面的浩荡大军,摘下礼帽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
“至於学院的几位,院长小姐,还有布兰登——各位想来就不需要我再自我介绍一遍了。”
人群中汉密尔顿欲言又止,他寻思自己连个让对方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吗。
布兰登教授则眼神微咪,“果然是你———·默学者。”
“语气怎么那么生分,布兰登,好歹我们也做了三年的同僚。”
阿尔伯特戴回圆顶礼帽,“不过看得出来,即使到现在你对我的理念也不太认同。”
“你的理念我不关心。”
布兰登教授冷哼一声,“但你在做的事情已经背离了这个世界的基本法则。”
“呵呵,怪不得连你都来了。”
阿尔伯特笑笑,“是不是该说一声,真是我的荣幸。”
“猎神会!”
一声带著怒意的高呼从旁传来。
军队指挥官,骑士长莱纳拔出大剑,遥指向阿尔伯特的鼻尖。
“阴沟里的老鼠,也敢在太阳的光辉面前现形。”
“以黎明与圣女之名,我必將尔等剷除殆尽!!”
“喷喷,日之塔的骑士还是那么大嗓门。”阿尔伯特摆了摆手,像是在驱赶对方飘荡过来的口气。
“你们最近的群星庆典听说办得很热闹,不远万里过来找我,是为了请我为你们的圣女殿下主持第二次成人礼吗?”
此话一出,骑士长当即就怒了。
“无耻的异端!!!我这就让你为褻瀆神明的狂妄,付出代价!!!”
“比起我这点动作,將自己的雕像立在神殿不更狂妄多了?”阿尔伯特上扬的唇角流露出讥消。
但莱纳已经不想再听他废话,一声怒吼震彻云霄。
“圣堂骑士,进军!!!”
浩浩荡荡的大军横起长矛,看著那冲天而起的磅礴军势,阿尔伯特却是悠然转身。
“喔,我可是和平主义者,向来不推崇暴力。”
“不过放心,如此热衷战爭,我会给你们留下足够的对手的。”
话音落下,他面前展开一轮深紫色的圆形法阵。
“维克多!”
布兰登上前一步,但如此遥远的距离,显然无法阻止那身影遁入法阵中消失。
“喊,藏头露尾的鼠辈。” 莱纳表示不屑,但话语之间,脚下的桥面却突然颤动起来。
“又有地震?”
汉密尔顿警觉握起法杖,奥莱克西婭却瞳孔一缩,幻变成琥珀色。
“不对,有东西来自桥下。”
“轰—”
话音未落,宽阔的威斯特河面突然溅起大片水,泛著钢铁寒光巍峨的巨影从河底衝出,巨大身形扑上桥测。
“什么鬼东西?!”
汉密尔顿立刻张开防御结界,但渺小的球形护罩在那巨物面前就像一团猫爪下的毛球。
地动山摇,数里长的宏伟大桥在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
“轮船?!”
此一刻,眾人才看清那巨物的形貌一一一艘,不,是几艘巨大蒸汽船拼合而成的钢铁巨兽,重型金属锻连成的手臂从船体延展而出,一巴掌拍在宽阔桥面。
“圣光防护!!”
桥上的教廷军队立刻接连展开圣光屏障,挡下那遮天蔽日的一掌。
万钧之力砸下,浩荡衝击捲起的气浪荡开雨雾。
密密麻麻的光罩有的如蛋壳般浮现裂纹,被庇护其中的骑士在衝击下东倒西歪,“异端,他们到底捣鼓出了多少褻瀆神明的怪物!?”
骑士长將大剑插在地面稳住身形,但这钢铁巨兽並不算完,远处桥口,稀薄雾气中,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正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那是无数魔偶和锈化感染者组成的海量大军,正踏著疯狂脚步,一如亡灵之潮衝上大桥。
不同於帝国城防军那次诱入腹地再尽数歼灭的伏击,这一次,猎神会直接在桥上便全力进攻教廷大军。
“稳住阵型!!!”
莱纳一声怒吼,身后金甲骑士端起盾牌组成沉重厚实的铁壁移动至身前。
一边要抵挡从桥侧扑出的钢铁巨兽,一边要迎击桥口正面衝来的感染者大军,这支圣光加护的军队却没有丝毫畏惧。
大地震盪,天空上魔光轰鸣,教廷骑士铁盔下巍然不动的眼神依旧坚毅地盯著正面越发逼近的魔偶之潮,將符文光辉闪耀的盾牌稳稳立於胸前。
“准备一—防御!!!”
伴隨骑士长的怒喝,奔腾的魔偶如海水倒灌撞上盾牌铁壁魔潮衝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喻鸣,纷乱铁爪在盾牌上留下深浅不一的抓痕。
“反击!!!”
所有盾牌同时前顶,吸收了无数衝击后的符文骇然爆发出辉光。
金芒凝聚的虚影化作巨人重拳反衝魔潮,正前方数千魔偶在这一瞬衝击下登时被压成粉。
隨后是上百长矛整齐划一地从盾牌缝隙间捅出,隨后扑至的感染者转眼被附加圣光的矛尖尽数贯穿。
“前进一一!!!”
莱纳一甩韁绳,战马腾跃而起。
浩荡大军硬生生顶著无穷无尽的汹涌魔潮,开始往对岸桥口压进。
“喷喷,这教廷骑士团比城防军也猛太多了吧。”
南岸一处高楼,独臂的中年人正与阿尔伯特並肩而立,观望著下方战势。
“嗯,得抓紧时间了。”
阿尔伯特掏出胸口的怀表,看了一眼。
“这里就交给你和莱奥斯的那几个成员看住了,我先回去,差不多了就让收集来的帝国军队发挥点余力。”
“明白。”独臂中年人无奈叉腰。
“噢,对。”阿尔伯特瞄了一眼对方空空荡荡的右边袖口,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紫色的小瓶子,扔到其手上。
“还有这个,也算是你的酬劳,记住,別让他们推进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