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亚诺按照男学员的说法来到了湖西岸边等待,
他的形象做了一些简单的改变一一將海带一样披散的头髮扎起,垂在脑后,並用染髮剂晕成了这个国家常见的淡黄色,甚至让女僕薇尔娜给他脸上万年不消的黑眼圈用面霜遮掩了一下。
熟悉亚诺的人还是不难认出他来,但只是见过一两面或者听过其外貌描述的人,很难將其和原本的形象联想在一起。
阴鬱的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看起来像个带著些书生气的普通青年。
他的衣服也托莉薇婭帮他弄了一套面料相较朴实的,使之看起来更像是住在橡木之家的平民学员。
晚风带著些微寒意,湖岸边树林斑驳的景象略显荒凉,与对面繁华的皇城市区形成了鲜明对比。
亚诺这次特意没有带手杖,只一手插兜,另一手拿著雏鸟助学金计划的传单,在一棵树下静静等待。
时间很快接近九点,但什么也没有发生。
树林里依然一片静謐,湖面上倒映著远方的粼粼灯火,由於连著威斯特河和海口,这一边常有大小船只交相来往。
正当亚诺寻思这个进入互助学会的方式莫非早就改变了的时候,耳边传来鞋跟踩踏落叶的声。
“款?”
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亚诺扭过头,只看到一名身材娇小、戴著大眼镜的少女。
“伊芙?”
亚诺哑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
“亚诺先生—”伊芙看起来有些羞怯,一只手抓著裙摆,但很快,她的视线也注意到了亚诺手上的传单。
“你、你最近也很缺钱吗?”
“额。”亚诺瞅了一眼传单,“事情说来话长——“
话音未落,林中又修忽冒出数道人影。
亚诺闭上嘴,他看见这些爱人林林总总有二十来个,都是学员,但衣著並不简朴,恰恰相反,
穿得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枝招展。
不论女学员还是男学员,仿佛这片静謐的小树林是某个上流舞会的现场。
相比之下,亚诺好不容易借来的制服反而像个土包子。
这都是哪门子的“平民”?亚诺嘴角抽抽,
这些学员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有的一过来便靠在树林边熟练地开始整理衣著,有的甚至从包里取出一枚小镜子补妆。
“听说今天的引路人是劳伦斯少爷的管家。”一名扎马尾的学员小声对同伴说道,“如果能被他选中就好了·”
“选中?”
伊芙这时困惑的发出声音,捏著手中传单,“我听说这里是可以领取助学金的———“”
这些后来的学员似乎这时才注意到树边不起眼的两人,“?这怎么还有两个新面孔?”
扎马尾的女生更是投来怜悯一警,“又有这种什么都不懂就晕晕乎乎过来的傢伙-维鸟助学金可不是为了给你贴钱读书的。”
她意有所指的打量了一下伊芙洗的有些发白的裙角,“不过放心,你这样的,大概率连初选都过不了。” “初选?”伊芙娇小的脸蛋上满是迷茫。
而亚诺此刻,却已经有些隱隱意识到什么。
就在这时,灌木丛中又传来一阵靴跟踏碎落叶的响动。
两男一女,三名穿著考究的人从林中走了出来,带著一队侍从。队伍为首的男人戴著一副金丝眼镜,胸前的怀表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同一时间,远方城区也响起了宣告九点到来的沉闷钟声。
“晚上好。”
为首穿著管家燕尾服的男人声音如同涂了蜂蜜,“我是学会的资格审查官马修,请各位排成一排,出示你们的学院徽章和邀请函。”
队伍缓慢移动,亚诺观察到马修对每个学员的审查方式截然不同。对相貌出眾的,他会亲切地询问家庭情况;而对衣著妆容一般的,只是敷衍地扫上一眼就打发到旁边。
轮到伊芙时,马修突然来了兴趣。
“家里曾是南方行省的贵族?”他翻著手上的笔记本,一边写一边问,“以前还在法师协会做过学徒?”
伊芙紧张点头,眼镜滑落到鼻尖都不敢去推。
马修看著伊芙那双晶莹的眸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遂在本子上做了个特殊標记。
而亚诺这边,三人中唯一的女管家也检查到了他。
“学院?名字?还有你的推荐人是谁?”
对方视线冷淡,盯著亚诺的面庞。
“额,链金学院,奥斯本让我来的是一名男学员,没有留名字。”
亚诺喉头微动,“他只是说这里或许可以解决我的经济问题。”
这假名並非是他胡,也是莉薇婭提供给他的,甚至能和学生徽章上的標记对应。
“擅长什么乐器吗?或者绘画,诗歌?”女管家打量著亚诺的脸。
“都不会。”
“嗯——”女管家微微皱眉,隨后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拍在亚诺的胸口,“算了,看在你还挺英俊的份上,去三组等著,下次再来记得穿好点。”
亚诺拿下纸条,看到上面写著一个娟秀的数字“三”。
“接下来进行適应性测试,”马修拍手唤来几名隨从,“一组的各位跟我来岸边,二组去林边那个凉亭,三组就在这儿呆著至於没选到的,你们可以回去睡觉了。”
手上没纸条的学员听见这话,顿时都有些泪丧,垂著头懊恼离开。
最后二十来人的分组结果如下,一组都是打扮和相貌极为帅气的男学员,或者面容姣好的女性;二组是有文艺特长的;三组则是亚诺这样“平平无奇”的学员。
侍从过来,將一张表格递到亚诺手上,表格抬头赫然写著“勤务人员登记表”。
他扭过头,试图偷看一眼一组的去向,旁边的壮硕的侍从立刻走上来挡住他的视线,声音低沉,“先生,请专注於自己的事务。”
呵。
亚诺撇了撇嘴,转回视线,意念却沟通埋伏在树梢上的乌鸦跟著一组去往岸边。
“嘟一一”
一声汽笛轰鸣,湖面上,一艘巨大的游轮从桥下穿过,於夜色中缓缓驶来,其上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如一座繁华雍容的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