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鼠人启示录
后世的埃辛氏族在启示书上这般写道。
“我们曾以为匍匐於阴影是我们的宿命，直到看到那束辉光后才终於明白，即使是生於腐土之下的族系，灵魂亦烙印著对太阳的渴望。”
“而若说『黎明”是那些受神明眷顾者才配享有的恩典；则我等受眾生遗弃的暗裔，亦將从此追寻独属於我们的—“
“『黄昏”。”
三眼鸦携著圣光降临后的一刻，无数黑影从开裂的穹顶边如潮水般倾泻而下。
魔物，那是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魔物组成的浪潮，仿佛黑河浇灌，淹没溃烂之子庞大的身射躯。
无数乌鸦的剪影盘旋在破口之上，仿佛团聚乌云在金光中涌动，又像告死的阴霾，笼罩在那溃烂巨物的头顶。
烂牙保持著双臂高举的姿势迎向位於高空的三眼鸦，就像先知即拜降世神明。
“庆幸吧，同胞们，得以於此共同见证黄昏的恩赐。”
“吼一一！！！”
溃烂之子发出震天怒吼，巨大的动静或令这深邃的地下延绵数里都隨之撼动，
它躯体上滋生出数条手臂胡乱挥舞，一记横扫便能將上百腐鼠拍成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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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没有用，无数腐鼠匯成的浪潮比江流更宽广，落满它庞大的躯体，一口一口啃穿其污秽体表。
没有人知道溃烂之子会不会感到痛苦，鼠人们只看到那庞然巨物此刻就像无助的孩童，左摇右晃撞的整座天井地动山摇，却仍甩不完扒在身上的无数魔物。
大片污水史莱姆消融它表面的金属壳和坚韧血肉；细小腐鼠趁机將它的身体啃得千疮百孔，钻出数不尽的细长隧道；骨刺鰻顺著隧道涌入，尖锐的锥刺撕烂其体內的一切。
这番诡异，怪诞，却夹杂著些许神性的壮观景象令鼠人们都看傻了。
这些位於低层的魔物聚群他们不是没有见过，大部分甚至都是他们捕猎的对象。
但如今，这些魔物像受到什么存在的感召集聚在一起，分工明確的配合与狩猎远比他们体型要庞大数千倍的溃烂之子，这番光景却是鼠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一幕，唯有“神跡”一词可以解释。
他们颤抖，不安，迷茫-而后，隨著人群中几只鼠人率先屈膝，剩余的鼠人也开始反应过来，纷纷下跪。
他们用瘦弱的身躯模仿烂牙的动作，此一刻，这个离群索居的同胞不再是语的疯子，而是为他们带来光明与救赎的——先知。
另一边，腐化鼠群钻入了溃烂之子的內部，使亚诺终於看明白了这玩意儿到底是个什么。
在层层叠叠的秽物中心，赫然藏著一团硕大如同肉瘤的物事。
这並不是一颗完整的肉瘤，而是由无数拳头大小的肉瘤密密麻麻团聚在一起，才形成的庞然巨物。
这东西的形象有些似曾相识，亚诺很快就想到那个被封在刻印之核里的人类肉球。
这么多该不会全部都是那玩意儿吧？
亚诺摩下巴，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
他让三眼鸦释放出信息，尝试与这溃烂之子沟通。
但不知道是因为这玩意儿它没长眼睛所以接收不到三眼鸦的讯號，还是因为它的灵智基本没有，总而言之，三眼鸦发出的信息如泥牛入海，溃烂之子还是发疯一般到处乱撞。
看来是没法沟通了啊，这个东西，还想著能不能弄成手下的。
亚诺寻思，转化成孢子骇体会极大削弱其魔力性质，哥布林、腐鼠这种本来就是依靠肉身战斗的魔物实力不会有太大降低。
但这个东西一看就是魔力造物，单纯把中间那一团肉球转化成骇体，就和奴役一个人结果只留下了他的心臟用来打架一样，很抽象。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祭坛不远处滚落的几台皮革大鼓。
那溃烂之子或许还是存在沟通可能的？ 亚诺回忆起先前鼠人信徒们敲击大鼓的节奏，让一部分根须游过地面，將大鼓支起，隨后甩动须尖，在其表面敲击。
“咚咚——咚——”
“咚咚——咚——”
有节奏的鼓声在天井中迴荡，慢慢的，那溃烂之子好像真有减缓躁动的跡象，不再横衝直撞，
而是將一部分上身转向了鼓声传来的方向。
当然，这东西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好像都差不多，所以迎向鼓声的那一面是不是正面亚诺也搞不明白。
他一念令下，所有的魔物即刻停止进攻。
动静转变只在瞬息之间，这令行禁止的效率比最严格的帝国军队都要来的恐怖。
乌鸦落在穹顶边，腐鼠趴在地面，污水史莱姆附著在溃烂之子体表，整片空间竟在一时间诡异的安静下来，只剩下鼓声隆隆作响。
三眼鸦再次飞到溃烂之子上空，发出旨意“卑微的魔物，臣服——或者死亡。
溃烂之子巨大的身躯顿了顿，它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就这么趴在边上，身上污泥流淌，
如同一尊活动的塑像。
智力不够么？
亚诺无奈敲了敲桌面，如果没智力那还真没办法，目前除了这个固定节奏的鼓声能吸引这傢伙，好像也没发现任何能够与之有效沟通的方式。
无法沟通的东西放在根据地，搞不好还是个风险。
“呜哇——“”“
但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蹄鸣条忽响起。
那声音就像是婴儿的哭泣，紧接著，仿佛某种吹响的號角，一阵又一阵微弱的哭声响起，如同有无数婴儿一同豪哭，此起彼伏。
这是这怪物发出的声音么？
亚诺异，所幸他有无数魔物替他竖耳倾听，因此，他很快就確信这正是来自溃烂之子体內的声音。
更严格来说，这应该是一种魔力形成的共鸣，是溃烂之子竭尽所能，传出的讯號。
这声音使亚诺募地想起来刻印之核的来歷，不由得轻嘆了一口气。
他好像明白这些肉球是怎么回事了。
刻印之间里的封在球中的婴儿，不可能是莱奥斯家一次就成功的產品吧？
为了实现这项技术，定然需要做大量的实验和研究。
那些实验失败、被淘汰的刻印之核—都去了哪里呢？
亚诺望著趴在下水道深坑边上的溃烂之子，答案昭然若揭。
这都是些还未开化灵智的灵魂，还没有出生就被遗弃在了地下深处。
所以他们即使在鼓声引导下一时平和，也无法听懂三眼鸦传达的意思。
就像所有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哭声是他们唯一能传达的东西，喜怒哀乐，绝望或痛苦。
要奴役一群这样备受折磨的灵魂就还是算了吧亚诺嘆了口气，令三眼鸦飞至溃烂之子的头顶，
“罢了，你们且安息吧。”
三眼鸦发出意念，隨后一束圣火从它额前落下，在那庞然巨物身上熊熊燃烧。
金色的火焰顺其体表蔓延，逐渐化作数十米之高，一如结满莲的圣山，照亮了整座天井。
那巨大的魔物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那最后一道魔力波动的意思，竟也真一动不动，静静地在烈火中消融。
空气中，婴儿哭声的渐行渐远。
【任务“深渊守门人”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