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灾与先知
溃烂之子亚诺很难形容这东西的生物结构到底是个什么。
就像是单纯把沉积在下水道底的所有污物揉在一起的聚合体，甚至连它为什么会动亚诺都看不出来。
但它確实动了，砸下的肢体如山岳一般，將洞边未来得及散开的鼠人一併压碎。
“畏惧吧！”
鼠人神使背靠著巨大的邪物，双手高举，桀驁的神情一如神明之子。
“尾尊赐予我族的眷兽，饶是潜藏在阴暗中的邪恶，也当为此颤抖！！——“
他话音刚落，背后的秽物便突然裂开一条缝隙，无数血肉触鬚如通心粉条一般涌出来，一把缠住了鼠人神使肥硕的身体。
“哎！你在干什么！？”
“我可是尾尊魔下的神使！”
“大胆！放我下—”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触鬚便將神使瞬间卷进了裂隙里。
裂隙一张一合，仿佛是在砸吧嘴，品尝那肥老鼠的美味。
“不！！神使大人！！！
一群白袍信徒望见这一幕纷纷抬手，发出撕心裂肺的哀豪。
亚诺楞了一会儿，小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是？”
这一下子给他整笑了。
他还以为这神使神神叨叻的能有几把刷子，结果转头就餵给自己的召唤物了。
敢情这傢伙自己也操控不了这怪物啊？他到底哪来的自信站那儿大放词的？？
但亚诺很快又抹平嘴角，毕竟鼠人神使没了，那发狂的魔物还需要想办法对付。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一毕竟智慧物种不像普通魔物那么容易管理信仰。
下水道天井里，没了神使，剩余的鼠人一下子如同没了主心骨的无头苍蝇，哗啦啦就往坑外边逃跑。
鼠人士兵身上的腐溃魔力也隨之消散，急剧强化后的代价便是长时间的虚弱。
“哇啊啊！！”
鼠人信徒也再维持不了虔诚的模样，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他们仓皇逃窜的狼狐模样也並不比底层鼠人更加高贵。
但这座巨大天井里的出口只有那一扇窄门，一群鼠人挤成沙丁鱼罐头愣是塞不进去几只。
“快让我出去！！”
“完啦！我们完啦！”
还在外围的鼠人望见溃烂之子庞大的身躯已有半边爬出深坑，粘稠的污物和蠕动的触鬚像海啸般越发逼近，抱成一团发出哭豪。
绝望在鼠人群体中蔓延，唯骇体鼠人前仆后继地涌向溃烂之子，但纵使再悍不畏死，他们渺小的身躯也註定难以抵挡那庞然巨物。
眼看绝望在鼠人群中如瘟疫蔓延，烂牙·摩柯，此刻却跟跪著从混乱鼠群的边缘衝突，张开双臂，朝向那正吞噬一切的溃烂之子。
“安静，蠢货们！停下你们可悲的尖叫！看看，看看那虚假信仰的代价！”
他指向鼠人神使曾经所在的那处被吞噬的祭坛，尖啸声穿透了喧囂。 “大尾鼠不过是谎言！它只会带来欺诈和毁灭！”
“这时候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鼠人群里传来带著哭腔的声音，“我们马上都要死在这里了！”
“不，你们不会死！”
烂牙双膝跪地，仰头望向一片漆黑的穹顶，“虚假的信仰露出了狞的面目，救世的黄昏亦將降临！”
没人知道烂牙在说什么东西，鼠人们只当是这傢伙因为恐惧而彻底疯掉的语。
於是大片的鼠人像潮水一般退却至墙边，只留下孤零零的烂牙跪在空地中央。
溃烂之子庞大的阴影很快笼罩在他的头顶，他的背后是聚拢在墙边，成千上方退无可退的同胞“这个疯子！”
“我想起来了，刚才就是他让我们进来的！”
“对！就是他！就是他让我们进来所以才害死了神使！！”
有鼠人想起来烂牙此前在人群里煽动性的发言，於绝望之际发出尖锐辱骂。
有鼠人拿起手中的扳手和齿轮砸向烂牙，破烂杂物仿佛雨点一样从天而降。
这大抵便是鼠人的根性，在真正面临灭族的绝望之际，考虑的不是团结对敌，而是找一个甩锅的对象以供他们发泄最后的绝望一一都是你害的，害的大家都要死在这里了。
然而不论是身后同胞的万般辱骂，还是身前溃烂之子如山岳般投下的压迫感，烂牙依旧一脸虔诚的张开双臂，跪在中间巍然不动，
“主啊，为我们彰显您黄昏的神跡吧。
坚实的信仰，其底色便是疯狂。
將自己的生命，死亡，抑或一切的一切都託付给另一个未知的存在，这种行为，如何不能算得上是疯狂？
而疯狂是具有感染力的，烂牙表现出的坚定，在这一瞬间，触动了某些鼠人使他们以为或许真的会出现奇蹟也说不定。
但下一刻，在万千鼠人注视下，溃烂之子流脓的巨臂从头顶砸下。
烂牙渺小的身躯瞬间淹没其中，就像之前无数个被砸扁的同胞一般，再寥无声息。
“死定啦——我们都死定啦！！
烂牙的死亡並不令眾树人拍手叫好，因为他们知道，下一个將面临死亡的就是他们自己。
但就在这时，溃烂之子压在地面的手臂突然一震。
淤泥与血肉交匯成的巨臂颤抖著隆起，就好像下面有什么东西，將其硬生生撑了起来。
巨臂与地面的夹缝中，烂牙跪拜在地的身姿缓缓显现，一些粗壮的树根不知何时从他身旁的地面升起，在其头顶撑起一片顶棚。
“那、那是什么！？”
“树根？？我没看错吧！？”
鼠人们发出惊地呼声，巨大的溃烂之子也微微屈下半身，异於身下这只老鼠为什么没有像他的同胞一样被碾成碎末。
“轰一一”
下一瞬间，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它上方的穹顶猛然破裂。
砖石如雨点落下，万丈金芒穿透裂隙，恰似一轮旭日沉入这暗无天日的天井。
周身蒙绕圣光的三眼鸦从天而降。
光辉照亮万物，照亮了地洞，燃烧起污秽之子，更是映入所有鼠人那眯成缝隙的眼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