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大厅。
亚诺步入拥塞的人群,视线锁定在不远处披著破旧斗篷的少女身上。
少女蜷曲著身子躲在队伍里,不时左右张望,忽然好像察觉到什么,侧头一瞬正发现了已经走到五米外的亚诺。
她猛地瞪大眼睛,二话不说拔腿就往门外跑,將排在旁边的人群都撞得东倒西歪。
“餵?”
亚诺快步追上,跟著少女的身影追出了教堂大门。
门外车水马龙,人流涌动,薇尔娜的身手何其敏捷,一转眼便跑到了远处的街角,闪身拐进了巷子里。
亚诺拄著手杖来到街上,他的速度就算是在系统点了几点敏捷也跟不上对方的步伐。
但好在他也並不需要跟上,抬手一个响指,“扑通”一声,远处巷子里传来一阵瓶罐破碎的声响,紧接著是少女摔倒的闷响和吃痛的惊呼。
亚诺慢悠悠走到巷子口,看到像烂泥一样摊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的薇尔娜,无奈地嘆了口气。
“在我面前逃跑,你怎么想的?”
寄宿同生的孢子在薇尔娜身上,只要亚诺想,一个念头就能对方失去行动力。
“呜”
薇尔娜轻咽了一声,儘管爬不起身,她还是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猫,颤抖著试图將地上破碎的玻璃瓶和洒出的液体拢在一起。
亚诺走到少女跟前,蹲下身,將半块碎瓶子从地上捡了起来。
“圣水?”
他挑了挑眉毛,目光扫过一地碎片,愕然发现这些全是教堂派发的,用於盛圣水的玻璃瓶。
“我说你怎么偷偷摸摸在那里来回排队你收集那么多圣水干什么?”
薇尔娜小小的脸蛋瘪在一起,张了张口,想说出的话语最终化成了带著啜泣的呜咽。
“呜哇啊啊”
亚诺顿时一阵莫名其妙,“不是,你哭什么?”
他还未曾见过薇尔娜这般脆弱的样子,要知道,对方就算是和魔女爪牙生死搏杀面临下风时,也没有露出过这般神情。
犹豫片刻,他还是伸出了手。
柔软的少女苍白小手紧抓著亚诺的手臂,像只仓鼠一样瑟缩在臂弯里,激烈嚎哭著。
他低头看向薇尔娜,后者水润脸颊上沾满的眼泪鼻涕把他衬衫都浸湿了大片。
不过对方的斗篷本来也都脏兮兮的,他就也无所谓这点污渍了。
巷口偶有经过的路人瞥见,望见这两人搂在一起还以为是在做什么不雅之事,低头感嘆了一句“世风日下”便匆匆走过。
好在亚诺也並不在意,只是轻轻拍著少女颤抖的背脊,声音平淡。
“所以,是遇到什么事了?”
直到好一会儿,薇尔娜才渐渐停止了啜泣。
“聆听者”她声音颤抖,结结巴巴的开口,“我聆听者的家人们出事了”
经过薇尔娜断断续续的描述,亚诺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依然是一礼拜前的袭击事件导致的。
聆听者不少教徒由於当时遭受了强烈的精神污染,因而即使在魔女死后,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他们的情况远比普通市民要糟糕的多,疯癲的疯癲,自相残杀的自相残杀。
而作为这只小教派的那位原本的首领,“听者”,则正和亚诺先前在府邸上看到的画面一样,早已经成了尸骸。
因而教派倖存下来的人最终在有心人的挑拨爭执下发生了分裂。
其中在事发前躲起来的执事此时趁机夺权,主张是因为“听者”悖逆神灵受到了诅咒,將曾属於听者一派的那些后遗症严重的教徒都作为累赘赶出了据点。
这些被拋弃的底层暗教徒无家可归,见不得光,一般的医师也没有处理精神污染的能力。
因而他们只能在盘踞在野外,自生自灭。唯有薇尔娜作为唯一身体健康、又不愿意放弃他们的人,每天偷偷摸进教堂,给她那些情况每日愈下的同胞收集治疗用的圣水。
“被赶走的那些教徒聆听者们,他们有来城里吗?”亚诺问道。
“有一些还能动的,也来到城里尝试一起领圣水不过他们的状况也在恶化”
“能带我去见见他们吗?”
薇尔娜抿了抿嘴,似乎有些踌躇。
“怎么,不相信我?”亚诺挑眉。
“没没有”少女忙摇了摇头,抓著亚诺的胳膊犹豫少顷,最后还是轻声嘟噥道,“跟我来吧”
亚诺遂跟著薇尔娜走出街道,一路上七拐八拐,直到一处颇为幽深偏僻的巷角。
那是一座下沉在路边的房间,位於別的屋子底下,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某间酒馆的隱蔽地下室。
薇尔娜走在前面推开了门,一股浓郁的霉味瞬间钻进亚诺鼻腔。
他轻抬起左手捂住鼻子,视线扫过室內。
幽黑的地下室没有灯,唯有从门外照进的阳光使他能勉强看清屋內的景象。
几根破烂木樑,几摊铺开的稻草,还一群躺在地上,穿著破烂衣裳,面如死灰的人。
“埃尔罗爷爷我回来了。”
“是薇尔娜嘛,辛苦你了。”
一名坐靠在墙边、头髮有些白的老人抬起头,看了门口一眼。
“抱歉我走不太动,不能陪你圣水先给其他人吧,我的病情呃!!”
话音未落,老人突然抱住头髮出野兽般的嚎叫。
这声嘶吼如同导火索,整个地下室瞬间沸腾——整间地下室的其他人也开始疯狂挣扎、嘶吼、撞击地面。
仿佛误入了野兽的豢养场,此起彼伏的吼叫配著狰狞躁动的扭曲姿態震的整个房间都在颤动,令人有些发毛。
亚诺这才注意到这些人四肢上都还绑著绳子,和屋中的柱子捆在一起。
薇尔娜匆忙上前试图安抚,但只是刚一靠近那老人,对方便如同野狗一般嘶吼著衝上去,一口咬住少女斗篷的一角疯狂撕扯。
面对著一屋子嘶吼暴动的信徒,少女单薄的身影退回门口,声音里满是疲惫:“抱歉,等稍等一会儿他们就好了应该”
“嗯”
亚诺观察著地下室里一群教徒的情况,却是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一群被拋弃的信徒,而他刚好有个需要信仰的宠物——嘿,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