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幽深,水声潺潺,掩盖了所有的动静。
陆沉盘坐在一块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青石上,周身禁制光芒微闪,将他的气息与外界彻底隔绝。他掌心托着那枚自爆现场得来的漆黑骨片,神识细细扫过其上那两个古字——【血潭】。
骨片触手冰凉,质地坚硬异常,似乎经过某种特殊秘法炼制,才能在那等程度的自爆中得以残留。上面的字迹刻痕极细,却透着一股子邪异的韵味,尤其是那个箭头状的刻痕,更象是一种隐晦的指引。
“血潭…”陆沉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字。这绝非什么善地之名。是黑煞教的一处重要据点?还是进行某种邪恶仪式的场所?韩粒的失踪,是否与此有关?
那黑煞教徒临死前的疯狂与决绝,以及其口中“圣神祭品”的言论,都表明黑煞教所图非小,且组织严密,信徒狂热。这块骨片,或许是某个特定局域的通行凭证?或者是记录着某个地点的标识?
无论如何,这是他目前掌握的、最可能指向韩粒下落的线索。
他将骨片小心收起,又清点了一下从那黑煞教徒身上得来的其他物品。储物袋中多是些阴邪材料和一些恢复煞气的丹药,并无太多有价值的东西。唯有那面刻画着扭曲闭眼图案的黑色令牌,与之前在万卷楼手札中发现的布料图案一模一样,证实了其黑煞教的身份。
“黑煞教…势力似乎比想象中更大,竟然能渗透到黄风谷附近活动。”陆沉目光微沉,“刘靖…他是否与黑煞教有所牵连?还是仅仅想借刀杀人?”
他回想起刘靖师徒阴冷的目光,以及那三名跟踪者见到黑煞教徒时的惊怒,似乎并不象早有勾结。更大的可能,是黑煞教也在暗中关注黄风谷的动静,甚至可能知晓刘靖与自己的矛盾,故而选择在这个时机出手,既能除掉自己这个“变量”,又能嫁祸给刘靖,挑起黄风谷内斗。
好一招一石二鸟!
“看来,这趟浑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深。”陆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杂念。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并找到那个所谓的“血潭”。
他如今已是筑基七层,又有凝晶丹在手,结丹是首要目标。但结丹需寻一绝对安全且灵气充沛之地,黑煞峰局域显然不符合条件。而且,贸然深入敌营查找韩粒,与送死无异。
“需得先做些准备,并进一步打探消息。”
陆沉没有立刻前往黑煞峰,而是御剑朝着邙山山脉外围一处散修聚集的小坊市飞去。那里龙蛇混杂,消息灵通,或许能听到些关于黑煞峰的传闻。
数日后,陆沉改换了容貌,收敛气息,化作一个普通的筑基中期散修,进入了名为“野猪林”的小坊市。
坊市规模不大,只有寥寥几十个摊位,来往的也多是炼气、筑基期的散修,交易着各种低阶材料、丹药符录。
陆沉在一个售卖杂货的摊位前停下,随意翻看着一些兽骨、矿石,状似无意地向摊主,一个满脸精明的瘦小老者打听道:“道友,请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盛产阴属性的灵材?在下修炼的功法,需要些此类材料。”
那老者眯着眼打量了陆沉一下,嘿嘿笑道:“阴属性材料?道友这可问对人了。往西北去,黑煞峰那边,这类材料最多。什么‘阴髓菇’、‘腐骨花’、‘煞魂石’…不过嘛,那地方可不太平,邪门得很,听说最近几个月,折在那里的采药人和修士可不少。”
陆沉心中一动,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哦?竟如此凶险?不知是有什么厉害妖兽盘踞吗?”
“妖兽倒是其次,”老者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道,“主要是那地方邪性!听说闹鬼!好些人进去了就再没出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是触怒了山里的什么古老邪灵,也有人说…是出了一个叫什么‘黑煞教’的邪修组织,专门抓落单的修士练功呢!”老者说到最后,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黑煞教?”陆沉故作惊讶,“竟有此事?宗门不管吗?”
“管?怎么管?”老者撇撇嘴,“黄风谷离这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那些大宗门,眼睛都盯着南天大陆那边的魔道六宗呢,哪会为了咱们这些散修和几个失踪弟子,大动干戈地来搜山?再说了,无凭无据的,谁愿意去那鬼地方冒险?”
陆沉默然,这与陈巧倩透露的信息相符。宗门高层确实有所顾忌,或者说,重视程度不够。
他又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几句关于“血潭”的消息,但那老者和其他几个散修都表示从未听说过。
看来,这“血潭”极可能是黑煞教内部的隐秘称呼,或者是一处极其隐蔽的所在。
在坊市盘桓半日,补充了一些绘制符录和布置阵法的材料后,陆沉离开了野猪林。
虽然没有得到关于“血潭”的直接线索,但确认了黑煞峰的凶险以及黑煞教活动的传闻,让他更加谨慎。
他并没有立刻前往黑煞峰内核局域,而是决定先在黑煞峰外围进行侦查。
凭借强大的神识和《星隐遁》的隐匿之效,陆沉如同幽灵般在黑煞峰外围的密林瘴气中穿行。他刻意避开了几条已知的、可能有修士活动的路径,专门挑选那些险峻偏僻、煞气浓郁的局域。
越是深入,环境越发恶劣。浓郁的灰黑色瘴气几乎凝成实质,不仅能侵蚀灵力护罩,更能干扰神识探查。脚下是厚厚的腐叶污泥,不时能看到森森白骨隐匿其中,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空气中始终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腐朽气味。
偶尔能遇到一些适应了此地环境的低阶煞兽,形态狰狞,性情暴戾,但都被陆沉提前察觉,轻易避开或瞬间击杀,未引起任何动静。
他一边小心前行,一边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和地形变化,试图查找可能与“血潭”相关的蛛丝马迹。
如此探查了两日,除了环境更加险恶,煞气更加浓郁外,并无其他发现。那“血潭”仿佛根本不存在一般。
第三日正午,陆沉正隐匿在一处峭壁的阴影下休息恢复灵力,忽然,他神色一动,神识捕捉到远处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以及…隐约的说话声!
有人!
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星隐遁》运转到极致,悄无声息地向声音来源处靠近。
穿过一片枯死的怪木林,前方是一个被浓雾笼罩的山谷谷口。那灵力和人声正是从谷内传出。
陆沉小心翼翼地攀上谷口一侧的崖壁,借助岩石和稀疏的枯草隐匿身形,向下望去。
只见谷内雾气稍淡,隐约可见七八个身影。其中五人,身着统一的黄风谷内门弟子服饰,但个个面带疲惫,神色紧张,正围成一个防御圈,警剔地注视着四周。为首一人,竟是筑基八层修为。
而另外三人,则穿着杂乱的散修服饰,修为在筑基五六层左右,似乎与那五名黄风谷弟子并非一路,双方隐隐呈对峙之势。
“王师兄,此地诡异非常,我们还是尽快离开为好!”一名黄风谷女弟子声音发颤地说道,她脸色苍白,似乎受了些伤。
那为首的筑基八层王师兄眉头紧锁,沉声道:“李师妹稍安勿躁。张师弟他们昨夜就是在附近失踪的,我们必须找到线索!这三人形迹可疑,定然知道些什么!”他说着,目光锐利地看向那三名散修。
那三名散修中,一个刀疤脸汉子冷哼一声:“哼!黄风谷就能凭空污人清白吗?我们兄弟三人只是在此采药,哪见过你们什么师弟师妹?这黑煞峰又不是你们黄风谷的后花园!”
“采药?”王师兄眼神更冷,“这黑煞峰深处煞气弥漫,寻常灵草根本无法生长,你们在此采什么药?我看你们分明就是那装神弄鬼的黑煞教妖人!”
话音未落,他手中飞剑已然嗡鸣作响,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其他四名黄风谷弟子也纷纷祭出法器。
那三名散修脸色一变,似乎有些忌惮,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神色。
崖壁之上的陆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注意到,那三名散修虽然表现得有些惊慌,但他们的站位却隐隐契合某种合击阵势,而且他们身上散发的气息,与周围环境的煞气似乎有某种微弱的共鸣…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即将动手之际——
异变再生!
谷地中央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剧烈翻腾起来!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煞气冲天而起!
紧接着,地面裂开一道缝隙,汩汩的、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液如同泉水般涌出,迅速形成一个令人作呕的小型血池!
而在那翻涌的血池之中,一具具身披残破黑袍、双眼闪铄着红光的煞尸,如同从地狱爬出般,挣扎着爬了上来!数量之多,竟有十馀具!其中两具散发的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
“血…血潭?!”那刀疤脸散修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但这尖叫中,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狂热!
所有黄风谷弟子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那王师兄骇然失色:“不好!是陷阱!快退!”
但为时已晚!
那三名散修突然同时狞笑起来,他们撕开外袍,露出里面绣着扭曲眼睛图案的黑色内衬!手中各自多出了一面黑色小幡!
“恭迎圣使!献上祭品!”三人齐声高呼,摇动黑幡!
那十馀具煞尸眼中红光大盛,如同得到指令般,发出嗜血的咆哮,疯狂地扑向场中的黄风谷弟子!
惨烈的厮杀瞬间爆发!剑气纵横,法术轰鸣,夹杂着惊恐的尖叫和煞尸的嘶吼!
而那三名黑煞教徒,则退到血池旁,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维持着血池的存在,并引导煞气增强那些煞尸的力量。
崖壁之上,陆沉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血潭!竟然以这种方式出现了!
他看着下方陷入重围、岌岌可危的黄风谷弟子,又看了看那不断涌出煞尸的血池和三名狂热的黑煞教徒,眼神急剧闪铄。
救,还是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