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隐遁》不愧是星宫秘传遁法,陆沉一路飞遁,气息完美收敛于周身流转的黯淡星辉之中,速度快得惊人,却并未引起下方任何修士或妖兽的注意。不过数日功夫,黄枫谷山门那熟悉的轮廓便已遥遥在望。
越是靠近,陆沉心中却越是升起一丝异样之感。
黄风谷外围局域,气氛似乎与他离开时大不相同。
往日里,山门外的枫叶坊虽也热闹,但总体秩序井然,往来修士多是黄风谷弟子或与宗门有旧的散修。而如今,坊市规模似乎扩大了不少,人流更杂,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躁动和紧张的气息。他甚至看到了不少穿着其他宗门服饰、神色倨傲的修士招摇过市,其中以鬼灵门和天煞宗的弟子最为常见。
魔道六宗的触角,已然如此深入地渗透到七大派腹地了吗?
陆沉心中微沉,收敛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散修,缓步走入枫叶坊。
坊市内的情况更加印证了他的感觉。巡逻的黄风谷弟子数量明显增加,且个个神色警剔,如临大敌。一些显眼处还张贴着宗门告示,大意是近来魔道活动猖獗,责令所有弟子减少外出,提高戒备云云。
街边酒肆茶楼中,修士们的交谈也多是关于边境摩擦、资源点冲突、以及哪个小家族或散修又莫名失踪的传闻。
“听说了吗?黑煞教前几天被人连根拔起了!据说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啧啧,活该!那群杂碎平时欺压散修,现在踢到铁板了吧?”
“谁知道呢…这世道越来越乱了…听说鬼灵门的一位金丹长老前段日子在元武国那边吃了大亏,正在大发雷霆,到处找人呢…”
“嘘…小声点,不想活了?魔道的人也敢议论…”
陆沉默默听着,心中了然。黑煞教的复灭,自然是他当初离开前留下的手笔。而鬼灵门长老吃瘪,无疑是指邬天啸在摇光殿前碰了一鼻子灰。看来消息已经传回了天南。
他没有在坊市过多停留,径直走向山门。凭借内门弟子身份令牌,他顺利通过了守卫比以往森严数倍的山门检查,但守卫弟子看他那陌生的面庞,却又有货真价实的令牌时,眼中闪过的一丝诧异和探究没能逃过他的感知。
宗门内部,气氛同样凝重。往日常见的悠闲景象不再,弟子们行色匆匆,见面也多是小声交谈,眉宇间带着忧虑。偶尔有筑基期修士驾驭遁光掠过,也是神色冷峻。
陆沉先回到自己在翠竹坪的洞府。洞府外的禁制完好无损,似乎无人来过。他开启禁制进入其中,室内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切陈设都与他离开时无异。
他稍稍松了口气,但神识扫过洞府角落几个极其隐秘的警戒小禁制时,眉头却微微皱起。有人在他离开期间,曾以极其高明的手法悄然潜入过此地!虽然对方并未触动任何东西,甚至尽力抹去了痕迹,但那极其细微的灵力残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阴煞气息,却瞒不过如今灵识敏锐的他。
“戒律堂?还是…鬼灵门渗透进来的人?”陆沉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他离开后,有人按捺不住来探查他的底细了。
他不动声色,挥手间清风拂过,所有灰尘与那丝残留气息尽数被清除。随后,他取出摇光巡使令,调动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在洞府原有的禁制基础上,悄然布下了几个更加隐秘、兼具预警与反击效果的星辰小禁制。如今他的阵法造诣,融合了星宫传承,远非黄枫谷手段可比。
安顿好洞府,陆沉决定先去百机堂交接一下那个早已过期的“护送药材至元武国”的任务,顺便探听一下宗门近况。
来到百机堂,值守的执事弟子换成了一个面生的瘦高青年。陆沉递上任务令牌和凭证,他早已准备好说辞,借口在元武国遭遇魔道截杀,重伤躲藏疗伤,故延误至今。
那执事弟子查验无误,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照规定扣除了部分延迟奖励,记录在案。但在陆沉转身欲走时,那执事弟子却似无意间低声说了一句:“陆师兄这次回来得倒是时候,再过几日,便是七派联合巡查边境的日子,各峰都在抽调人手,师兄怕是清闲不了几天了。”
陆沉脚步一顿,回头看了那执事弟子一眼,对方却已低头整理玉简,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联合巡查?抽调人手?这是在暗示他什么吗?
陆沉道了声谢,心中疑虑更甚。他感觉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悄然收紧。
离开百机堂,他沉吟片刻,转向了百药园的方向。他想去看看韩粒的情况。此子是他布局中重要的一环,且心性坚韧,或许能从其口中得知一些更底层的信息。
百药园依旧药香浓郁,但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药园弟子们埋头做事,很少交谈。马师伯的丹房紧闭,门口挂着“闭关勿扰”的木牌。
陆沉神识悄然扫过韩立平时负责的那片局域,却并未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眉头微皱,拉住一个正匆匆走过的炼气期弟子。
“这位师弟,请问原本负责照料这片霓裳草的韩粒师弟去了何处?”
那弟子被拉住,有些不耐,但感受到陆沉内门弟子的气息,还是客气回道:“你说韩粒啊?他好象一个多月前就请假离开宗门了,说是家中老母病重,要回去探望。之后就没回来,具体去了哪儿,我们也不清楚。”
回家探母?陆沉心中瞬间升起警兆。韩粒乃是被家人送去七玄门后又机缘巧合进入修仙界,哪来的老母病重?这借口拙劣至极!
他立刻意识到,韩粒出事了!或者说,他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危险,提前跑路了!
是叶云和厉飞雨他们终于忍不住动手了?还是因为自己的牵连?
陆沉面色不变,谢过那名弟子,心中却已翻腾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在百药园内踱步,神识如同最精细的梳子,仔细感知着韩粒曾经活动过的局域。
终于,在一处偏僻的药田角落,一株不起眼的凝烟草的叶片背面,他发现了一道极其微浅、几乎与叶脉融为一体的特殊划痕。那是他当初离开前,暗中留给韩粒的一种简易警示记号,意为“危险,已遁”。
韩粒果然是自己跑的!而且成功逃脱了!
陆沉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以韩粒炼气期的修为,在这魔道猖獗、风雨飘摇的时节独自在外逃亡,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必须尽快找到他!不仅仅是为了投资,更因为一种莫名的责任感和对这位未来道祖成长轨迹的维护。
他不动声色地离开百药园,回到洞府,紧闭石门。
盘膝坐下,他尝试催动巡天星令和刚刚入门不久的《星辰大道经》,施展一门玉简中记载的、基于因果缘法进行模糊感应的秘术——【星缘寻踪】。此法需以被查找者常用之物或强烈因果联系为引。
陆沉取出那枚当年送给韩粒的、装有五十灵石的旧储物袋,将其置于面前,双手掐诀,星辰灵力涌动,神识循着那丝微弱的因果线蔓延而去…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
感应极其模糊,被一股强大的混乱煞气所干扰屏蔽,只能大致判断出,韩粒并未离开越国太远,似乎就在西北方向的某片山脉之中,但具体位置难以探查。
“有高人出手干扰天机,或者…他落入了一处煞气极重之地?”陆沉目光锐利,“西北方向…那是金鼓原和血色禁地的方向…难道…”
他想起原着中韩粒的某些遭遇,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无论如何,必须去一趟。
但在此之前,还需解决宗内的麻烦。那个潜入他洞府的人,以及百机堂执事那句意味深长的提醒…
就在他思索之际,洞府禁制被人触动了。
一道传音符飞入,竟是掌门一脉的叶云传来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陆沉师弟,既已回宗,速来主峰议事殿一趟,有要事相商。”
来得真快!
陆沉眼中寒芒一闪,旋即恢复平静。
也好,正好去看看,你们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将修为依旧掩饰在筑基五层,神色淡然地向主峰走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