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内,墨香与陈旧玉简的气息混合,沉淀着岁月的重量。陆沉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重点搜寻着与星辰、古老符文、地理异志相关的记载。他神识强大,翻阅速度极快,但数日下来,收获却寥寥无几。
关于星辰的记载大多流于占卜、观象之说;古老符文则零散残缺,难以成体系;而宗门地理志更是着重记载灵脉矿藏、山川险要,对于后山禁地,尤其是寒潭局域的描述语焉不详,甚至刻意回避。
那“星路坐标”所涉及的层次显然远超普通典籍的记录范围。陆沉并不气馁,这本就在预料之中。若星宫之秘如此轻易便能从寻常书阁中获得线索,反倒奇怪了。
这一日,他正翻阅一枚关于上古宗门遗迹传闻的杂谈玉简,眼角馀光瞥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走入藏书阁偏殿——正是叶云和那位戒律堂的孙副执事。
两人并未注意到角落里的陆沉,在一排书架后低声交谈,语气似乎有些急促。
“…必须尽快,那边催得紧…”这是叶云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一丝焦躁。
“慌什么!目标谨慎,不肯入局,强行动手风险太大,需从长计议…”孙副执事的声音老成持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既然饵不行,那就制造不得不动的‘势’…听说他颇重同门之谊?”
叶云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声音带着一丝阴狠:“师叔的意思是…那个药园的…”
“嘘!慎言!”孙副执事立刻打断他,“此事需绝对隐秘,容后再议。你先去查清那小子最近的活动规律。”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便迅速分开。
陆沉坐在原地,面色如常地翻动着玉简,仿佛完全沉浸在书中世界,心中却已掀起冷冽波澜。
他们的对话虽模糊,但“目标谨慎”、“不肯入局”显然指的是自己拒绝后山任务之事。而“制造不得不动的‘势’”、“重同门之谊”、“药园的”…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其指向几乎不言而喻!
他们竟想将主意打到韩立头上?想通过针对韩立,来逼迫自己就范,或是引自己出面踏入陷阱?
真是…卑劣而有效的手段。
陆沉眼底寒光一闪即逝。他丝毫不怀疑这些人的下限。在巨大的利益或威胁面前,区区一个杂役弟子的安危,根本无足轻重。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韩立是他重要的观察目标,也是他布下的长远棋子,岂容这些人肆意破坏?
但眼下,自己在明,对方在暗,且势力盘根错节,硬碰硬绝非良策。孙副执事在戒律堂地位不低,叶云是掌门弟子,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身影。自己虽有潜力,但终究只是个新晋内门弟子,分量还不够。
必须破局。
直接带走或提醒韩立?不可行。一来没有理由,二来反而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将韩立更快地推向危险境地。
那么…
一个念头在陆沉心中迅速成型。
他需要离开。暂时离开黄枫谷这个旋涡中心。
一方面,可以避开对方针对自己的直接算计,让对方拳头打在空处。自己不在,他们针对韩立的意义便少了大半,韩立反而更安全。
另一方面,他需要更广阔的平台和更多的信息。黄枫谷的藏书已无法满足他解读星宫秘密的须求。而元武国,作为比越国更为繁华、宗门林立的修仙地域,拥有更大的坊市、更丰富的典籍、更复杂的势力,或许能找到关于星辰符文、乃至星宫传闻的线索。
更重要的是,沐晴就在元武国天星宗。此女心性不错,又承他大恩,且身处炼丹环境,或可成为他了解元武国、获取资源的一个外围支点。
而离开的借口,现成的就有——游历历练,寻求丹道突破。筑基期弟子外出游历数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心中计定,陆沉立刻行动。
他先是去了任务殿,查看了近期发布的前往元武国方向的任务。运气不错,恰好有一个护送一批药材前往元武国天星宗坊市的长期任务,奖励尚可,但耗时较长,接取的弟子不多。陆沉毫不尤豫地接下此任务,理由充分——寻求丹道交流与突破。
随后,他去了炼丹阁,用大量贡献点兑换了许多元武国较为罕见、但在越国还算常见的灵草种子和幼苗,又领取了几个帮忙收集元武国特有药材的长期委托,将“为丹道出行”的幌子做得更加扎实。
最后,他去了一趟掌门处,禀明外出游历寻求突破之意。钟灵道掌门对其勤奋上进颇为赞赏,勉励了几句,便爽快准假,并赐下一枚护身玉符,嘱其小心。
一切准备就绪,陆沉回到洞府,做最后的整理。
他特意在洞府内留下了一些看似不经意、实则指向“沉迷丹道、急于寻求突破”的痕迹,例如几页关于元武国特有丹药的推演手稿,以及数种炼制失败、药力狂暴的丹药残渣。
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百药园的方向。韩立正在药田里弯腰忙碌,神情专注,对即将到来的风波一无所知。
“能否躲过这一劫,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陆沉默念一句,不再尤豫。他所能做的,只有暂时引开火力。修仙之路,终究要靠自己走。
次日清晨,一艘隶属于黄枫谷的货运灵舟缓缓升空,载着药材和几名弟子,向着元武国的方向驶去。陆沉一袭青衫,站在舟尾,俯瞰着逐渐远去的黄枫谷山门,神色平静。
灵舟穿梭于云海之中,下方山河壮丽。
数日后,灵舟顺利抵达元武国边境,与天星宗接货的修士完成了交割。任务完成,同行的其他弟子结伴前往坊市游玩或各自散去。
陆沉并未立刻前往天星宗查找沐晴,而是改换了容貌气息,化作一个普通的筑基散修,融入了元武国最大的修仙坊市——“星尘坊”。
此坊市由天星宗管辖,规模远超枫叶坊,修士往来如织,店铺林立,气息混杂。他需要先摸清此地的情况。
他寻了一处僻静的客栈住下,每日里便是在坊市内各大书铺、杂货摊、茶楼酒肆流连,看似闲逛,实则在庞大的信息流中筛选着有用的线索:关于星辰的古老传说、奇异的地理现象、上古宗门的秘闻轶事…
同时,他也暗中留意着天星宗的消息,特别是关于沐晴的。很快他便打听到,天星宗外门弟子沐晴,因炼丹天赋尚可,且克苦努力,似乎颇得一位炼丹师看重,日子过得还算平稳。
这一日,陆正在一间专售古籍残卷的老店里翻阅一枚关于“周天星辰运转”的残破玉简,店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
他神识微动,听到周围修士的议论。
“快看!是‘百工仙子’墨家的人!” “啧啧,真是晦气,这破落家族的人怎么又来了?” “听说他们家惹上大麻烦了,得罪了鬼灵门的长老,正在到处变卖家传宝物求饶呢…” “那些老古董傀儡谁要啊?又贵又难驱动…”
陆沉心中一动,“百工仙子”?墨家?傀儡?
他抬眼向店外望去,只见街道上,一名身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法衣、面容清冷秀丽却带着一丝疲惫与倔强的年轻女修,正守着一个不大的摊位。摊位上摆放着几件残缺不全、看似年代久远的金属傀儡零件,以及一些刻满了复杂符文的兽皮卷。
女修修为在筑基初期,面对周围的指指点点和议论,她紧抿着嘴唇,眼神执拗,却难掩眼底深处的一丝窘迫与焦急。
陆沉的目光扫过那些傀儡零件,尤其是上面那些古老而精密的符文结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些符文的风格,与他解读出的那部分星辰坐标的韵味,竟有几分隐隐的相似之处!并非完全相同,却象是源于同一个古老而宏大的体系!
难道这没落的墨家,其传承竟也与上古秘辛有所关联?
就在他凝神观察之际,几名气息阴鸷、穿着鬼灵门服饰的修士,不怀好意地朝着那墨家女子的摊位围了过去。
为首的三角眼修士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墨灵姑娘,考虑得如何了?我们长老可是很有诚意的,只要你交出那半张‘天工秘卷’,再答应入府为妾,你们墨家的麻烦,我们鬼灵门一手摆平,如何?”
那名为墨灵的女子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涌起强烈的愤怒与屈辱,厉声道:“休想!我就算毁了秘卷,也绝不会交给你们这些邪魔外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三角眼修士脸色一沉,煞气外露,“在这星尘坊,我们鬼灵门要拿你,看谁敢阻拦!”
周围修士纷纷退避,无人敢出声。
眼看冲突将起,陆沉目光微闪,缓步走出了古籍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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