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山背着气息萎靡、昏迷不醒的陆沉,与冷锋、诸葛明、赤练仙子、云婉卿四人,化作五道急促的遁光,狼狈地逃离了那片依旧能量肆虐、空间不稳的黑渊之眼局域。灰鲛号早已在约定地点等侯,船身布满裂纹,显然也受到了之前大战馀波的冲击。
众人顾不上休整,登上几乎半毁的灰鲛号,由诸葛明强行催动残馀阵法,阿海操控方向,朝着远离魔鬼礁的外海边缘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气氛凝重。每个人都受了或轻或重的伤,但最令人担忧的,还是昏迷不醒、修为跌落的陆沉。云婉卿不顾自身损耗,持续将温和的治疔法力输入陆沉体内,护住他心脉与濒临破碎的神核,但也只能勉强维持,无法扭转那严重的道基之伤。
数日后,灰鲛号终于有惊无险地驶出了外海危险局域,进入了相对安全的乱星海内海范围。众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去雾隐岛吧。”诸葛明代替昏迷的陆沉下达了指令。如今陆沉重伤,雾隐岛有老海龟归寿坐镇,是最安全、最可靠的休养之地。
阿海调整航向,灰鲛号拖着残破的船体,朝着雾隐岛的方向驶去。
又过了数日,一片被淡淡海雾笼罩、植被葱郁、灵气盎然的岛屿轮廓,出现在海平在线。岛屿外围,隐约可见一层稳固而隐蔽的阵法光晕流转——正是陆沉当年亲手布下,后又经诸葛明等人加固的护岛大阵。
灰鲛号的靠近立刻引动了阵法警戒。但很快,阵法光华收敛,一道温和而略带沧桑的神识扫过船只,在感受到石破山等人熟悉的气息,尤其是察觉到陆沉那微弱却本源未失的气息后,那道神识中传来一丝明显的波动。
船只靠岸,早已接到消息的岛上修士迅速迎了上来。为首一人,赫然是一位身着粗布麻衣、拄着拐杖、面容慈祥却眼神深邃的老者,正是坐镇雾隐岛多年的老玄龟——归寿!
“归寿前辈!”石破山等人见到老者,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行礼。
归寿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石破山背上昏迷的陆沉身上,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之色。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隔空轻轻一点陆沉的眉心,一股精纯浩瀚、却又带着岁月沉淀气息的温和力量探入其体内。
片刻后,归寿收回手指,眉头紧锁:“道基受损,神核濒裂,神魂震荡……好重的伤势!若非他根基远超同阶,又有异宝护住本源,恐怕早已……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诸葛明连忙将黑渊之眼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叙述了一遍。
听到“万魂祭坛”、“尊主分身”、“混沌星爆”、“古老星骸守卫”等字眼,饶是归寿活了不知多少岁月,见多识广,眼中也不由得闪过震惊之色。
“竟是牵扯到了那个层次的存在的分身……你们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归寿叹了口气,随即语气转为坚定,“此地不是说话之处,先带陆小友去‘养星池’。”
养星池,是陆沉当年在雾隐岛发现的一处天然灵眼,后经他改造,引动星辰之力,形成的一处疗伤圣地,对修炼星辰功法的修士有奇效。
众人簇拥着,将陆沉送入岛屿深处一处被星光笼罩的灵池之中。池水呈现出梦幻的星蓝色,散发着精纯的星辰元气与勃勃生机。
陆沉的身体一浸入池水,池水便微微荡漾起来,丝丝缕缕的星辉主动钻入他体内,缓慢地滋养着他受损的经脉与神核。
归寿亲自在池边布下几道玄奥的禁制,汇聚更多的星辰精气,同时取出几枚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古老丹药,化入池水中。
“他伤势太重,能否恢复,恢复多少,需要时间,也要看他自身的造化与意志。”归寿对忧心忡忡的石破山等人说道,“你们也各自带伤,先去休整调息,此地由老夫看护。”
石破山等人知道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反而可能打扰陆沉寂,便依言退下,各自寻地方疗伤去了。
池边只剩下归寿一人。他静静地看着池中昏迷的陆沉,浑浊的眼中闪铄着复杂的光芒。
“星枢……定界盘……混沌星核……还有那能让古老守卫敬畏的气息……”归寿低声自语,“陆小友,你的身上,果然汇聚了太多的因果与机缘。此次大难不死,或许……正是破而后立的契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
陆沉在养星池中昏迷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第四十九日深夜,星力最为浓郁之时,养星池中的星辉突然大盛,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涌入陆沉体内!他丹田中那布满裂纹的混沌星辰神核,在如此精纯的本源星力滋养下,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那股濒临破碎的危机总算解除。
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是之前的璀灿星芒,而是带着一丝虚弱与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我……还活着……”他感受着体内依旧刺痛却已然稳固下来的伤势,以及那跌落至炼虚初期、却无比扎实的修为,心中五味杂陈。混沌星爆的反噬远超他的想象。
“醒了?”归寿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陆沉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归寿按住:“你伤势未愈,还需静养。”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陆沉虚弱地道谢,目光扫过周围熟悉的景象,“我们……回到雾隐岛了?”
“恩。”归寿点点头,将一杯温热的、散发着清香的灵茶递到陆沉嘴边,“你昏迷的这些时日,你的同伴们伤势已无大碍,都在岛上。”
陆沉饮下灵茶,一股暖流散入四肢百骸,精神稍振。他沉默片刻,看向归寿:“前辈,关于黑渊之眼,关于那四尊星骸守卫,还有……星枢,您是否知道些什么?”
归寿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他拄着拐杖,望着池中倒映的星辰,缓缓开口:
“黑渊之眼……那片海域,在老夫尚且年幼时,便已是绝地。传闻那里是上古一战中,一颗蕴含寂灭之意的‘死星’碎片坠落之地,形成了那片吞噬一切的深渊。那四尊守卫,若老夫所料不差,应是上古‘星寂宗’遗留的护法傀儡,负责守护那片星寂之地,驱逐一切外来者与……亵读星辰安眠的力量,比如死魂怨力。”
“星寂宗?”陆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
“一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星修宗门,其道统内核便是参悟星辰的‘寂灭’与‘归墟’之理,与你的寂灭剑意倒有几分相通之处。”归寿解释道,“至于‘星枢’……”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陆沉:“老夫活得够久,隐约听过一些传说。周天星辰图维系星秩序,其内核枢钮‘星枢’并非唯一,据传共有‘天、地、人’三枢,或者说,代表着三种不同的星辰权柄。你所得到的,气息中正平和,包容万象,更偏向于‘定位’与‘引动’,或许是‘人中枢’的碎片。而那四尊守卫对你显化的星辰殿虚影表示敬畏,恐怕正是感应到了这源自星辰秩序本源的‘中枢’气息。”
天、地、人三枢!陆沉心中震动,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关于星枢更具体的划分。
“那沙蝎尊主所欲引动的‘星骸’,以及他如此渴求定界盘碎片,其目的……”陆沉追问。
归寿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老夫亦不知其全貌。但结合上古传闻,那‘星骸’恐怕并非善物,很可能是那坠落的‘死星’内核,蕴含极致的寂灭与死亡之力。而那尊主图谋定界盘,或许是想借此掌控或扭曲某种时空秩序,达成其不可告人的目的。此次你破坏其祭祀,毁其分身降临之机,此仇已结下,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陆沉默然,感受着体内的伤势与跌落的修为,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涌上心头。敌人强大而神秘,而自己却身受重伤,前路艰险。
“不必过于焦虑。”归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安慰道,“福兮祸之所伏。你此番虽身受重伤,修为跌落,但神核历经混沌星爆的锤炼与寂灭星力的滋养,一旦恢复,根基将比以往更加牢固。况且……”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沉:“那四尊星寂宗守卫对你的态度,或许……是一个契机。若能得其认可,乃至获得星寂宗的部分传承,对你感悟寂灭星辰大道,将有难以估量的好处。”
陆沉闻言,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不错,危机之中亦藏机缘。当务之急,是尽快养好伤势,恢复实力,然后……或许可以尝试再探黑渊之眼,与那四尊古老的守卫,进行“沟通”。
他望向雾隐岛外无垠的星空,道心再次变得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