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7章 127决心和添加
曼恩沉默了很久。
这是一个不得不去认真思考的事情。
即使邀请他的人是卡尔，也是如此。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冰凉的酒杯，来生喧嚣的背景音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沉寂，他凝视着杯中晃动的液体，仿佛能在那琥珀色的光泽里，看见当年离开新美国时烧毁制服的火焰。
在卡尔熟悉的朋友中，有两名曾经为新美国的军队服役，之后又选择离开的人。
一人是强尼银手，一人是曼恩，而他们两个在离开军队时，都曾经因为军队中的经历而烧毁了制服。
曼恩开口了。
“卡尔。”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知道我为什么成为佣兵。”
“恩，我知道。”
关于曼恩的过去，卡尔很清楚。
那些在聚餐时被当做下酒菜般随口说出的‘故事’，背后是在新美国时期一段段被命令的肮脏任务，以及最终让他无法忍受的底线。
曼恩曾奉命在南美洲待了两年，那七百多个日夜，他执行过数不清的命令，双手早已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
烧毁村庄，再将杀戮伪装成敌对势力的袭击一桩桩，一件件，最终在他心底堆积成无法逾越的废墟。
强烈的厌恶与深重的负罪感，让他放弃了晋升的坦途，最终，象是一种自我放逐，他来到夜之城。
在这里，他救下了多莉欧，又如同赎罪般，将丽贝卡和皮拉，以及萨沙这样的年轻人护于羽翼之下，组建了一支更象‘家’的小队。
或许正是这份因为过去经历，而对‘组织’根深蒂固的不信任，才塑造了今天的他。
但命运弄人，如今向他伸出橄榄枝的，恰恰是一个由他朋友所缔造的新势力，这让他心中的天平，在理智与信任之间剧烈地摇摆起来。
势力和组织，国家和公司都不可信，在如今的年代，上面人的命令只会带来罪恶和错误，他们从来就不知道自己一个指令下去会造成怎么样的罪孽，或者说他们知道了也不在乎。
曼恩早已经看透的事情，所以他会拒绝任何一个势力的邀请，在佣兵生涯中，他早已经做过不知道多少次。
可如果是卡尔呢？
如果是卡尔，这个朋友，这个在他眼中早已经改变了世界不知道多少，改变了自己不知道多少的朋友呢？
他的邀请，又怎么样？
“为新美国干活的那段日子我象个提线木偶。”曼恩终于继续说着，他看向卡尔，“他们给我准备了武器，只等我去按照他们说的去扣动扳机，等回过神来，手上沾的东西已经洗不干净了。”
他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所以我如今才做佣兵，虽然没有什么地位，也比不上在新美国中前途广大，但是至少每晚睡得着。”
“我理解。”卡尔点了点头，眼神里十分平静，没有包含任何有的个人情绪，只有倾听。
“我已经习惯于去沉沦了，从新美国出来也好象没什么不一样，只不过是从提线木偶变成了一个失去了线，继续按照重力去跌落的架子，但你不一样，卡尔。”曼恩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你搞出这么大动静，不是为了当另一个库尔特-汉森，对吧？你不是想在那里建个新王国。”
对于曼恩的这句话，卡尔露出了笑容：“我可不想当狗王，今天可是已经被嘲笑过了。”
“狗王，狗镇之王呵。”
听着卡尔的话，曼恩也是露出个笑容，安装了汉语语言包的他很轻松理解了卡尔的话。
“所以，我也很相信你，卡尔。”
曼恩注视着卡尔，目光如炬：
“我不太懂那些绕来绕去的大道理，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心里多少有杆秤，而我相信，你比我更明白这些。”
卡尔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世道，对错也许并不那么死板，也没有个界限和规定，但他完全理解曼恩所指的‘对错’究竟是什么。
那并非法律条文，也不是公司规章，而是一个很朴素标准——
凭自己的良心。
在这个人命如货架里过期商品一样被廉价抛售的时代，谈论‘良心’，听起来简直象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但是总归是有人会去捡起来的，就象是有些人，总是会去商店后的垃圾桶捡起过期食物一样。
“所以”曼恩顿了顿，粗壮的义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仿佛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所以，我可以跟你干。”曼恩的声音沉稳下来，“我相信你，所以我很乐意在你手底下做事卡尔但是这也只是我，我小队里的其他人，我没有权利帮他们决定事情，得让他们自己选择。”
“听起来象是一个家教很自由的家长呢。”
卡尔对于曼恩做出的决定，露出了笑容，他伸出了手：“我会和他们谈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欢迎我的朋友。”
曼恩看着卡尔伸出的手，没有任何尤豫，立刻伸出了自己的大手，紧紧得握了上去。
没有说什么条件，也没有定下什么规定。
那些事物，都只是属于条款和规定里的事物，是属于佣兵，属于士兵们的，而对于朋友，这些并不重要。
曼恩只需要信任和良心，而卡尔能给他这些，曼恩也相信卡尔能给他这些，所以，也就无需多言了。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却又很快松开。
因为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也就该行动起来了。
越快越好。
这并不是说怕之后后悔什么的，只是下定了决心，那么就无需尤豫。
曼恩松开手，将那杯早已不再冰凉的酒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来生绿色的灯光下投下一片坚实的阴影。
“我得回去了。”他说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粗粝与力量，“多莉欧他们都在，我会告诉他们你的提议但最终去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我期待他们的答复。”卡尔也站起身，目光真诚，“无论结果如何，你们始终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
曼恩说着，大跨步向着前走去。
他如今的背影中，给人看上去的感觉，已经充满了决心，那个步伐，也未曾带有一点迟疑。
下定决心和没下定决心的人，果然是不一样啊
在卡尔心中闪过这样子感慨的同时，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不对劲之处。
曼恩好象太沉寂于决心之中，忘了从后门走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
“是曼恩！哇，我看到曼恩了！”
“哦哦哦，是大名鼎鼎的曼恩，看我一眼，曼恩，你的小队哪里去了！”
“丽贝卡呢，我想看到可爱的丽贝卡，我有她的个人偷拍摄影集呢！”
听着外面响起的喧嚣，卡尔默默喝完了甜茶，结帐，然后。
后门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