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爽刚要开口，方子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我已经劝过二铁叔了，没用————看房的人还在那儿，你们赶紧去劝劝吧。”
方子还要回所里，说完便和另外一个民警走了。
狗子和老贼眼睁睁看着方子从面前经过，欲言又止。
刘二铁那倔驴脾气，他们这帮刘海皮的发小比谁都清楚。
眼下这情况，也只有方子这身份出面，还有可能制止刘二铁卖房。
结果人就这么走了。
就在两人分神之际，易爽已经先一步朝胡同里跑去。
“你俩还愣在这儿干嘛，赶紧去啊。”姚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狗子和老贼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追了上去。
姚澜不打算去凑热闹。
她又不是刘海皮什么人。
再一个，刘海皮家的房子就是她介绍给王牛郎朋友买的。
哪有前脚刚帮人介绍完，后脚又跑去阻止卖房的。
先回家坐着喝杯茶，等那边有结果了再说。
易爽、狗子、老贼三人慌慌张张跑到刘海皮家门口，正好看到杨牧野和刘二铁在影壁前握手，王牛郎站在一旁陪着说笑。
老贼抢上前一步，大喊一声：“干爹，这房不能卖！”
老贼小时候父母经常出差，经常在刘海皮家蹭吃蹭喝，后面索性认了刘二铁当干爹。
刘海皮去琼岛后，老贼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刘二铁，有时还会陪着喝一杯。
本以为刘二铁见到自己，怎么也会给点好脸色。
结果老头脸一拉，面如寒霜。
老贼顿时被吓得卡壳了。
还好狗子的助攻终于到了。
“对啊，二铁叔，你房要卖了，海皮回来住哪儿啊？”
刘二铁冷眼注视着两人。
“那兔崽子让你俩来的？他当年走的时候，可是当着我的面发下毒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门，既然都不回来了，我卖房子关他什么事？”
老贼、狗子齐齐语结。
刘海皮离家出走时，他们也不在现场。
所以这题他们真不会啊。
还好易爽站了出来。
“二铁叔，海皮他已经买了回来的机票，我们也不是说拦着不让您卖房子，能不能先缓两天，等海皮回来了再说？”
刘二铁没吭声，不过看那表情应该是有些意动了。
可是站在一旁的王牛郎不干了。
“刘大爷，合著您这卖房子是逗我们玩是吧？你要骗刘海皮回来，我配合您演一场戏绝对没问题，可是您早说啊，我们人都过来了，价格也谈好了，现在您告我要缓缓，合适吗？”
刘二铁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变。
都已经跟买家谈好了，这会儿变卦确实不地道。
刘二铁也是个要面子的，当即转头看向杨牧野。
“明天让你的人一早过来，我们去办过户。”
这房子自己卖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老贼和狗子都没认出王牛郎，还以为他是房产中介。
眼看着刘二铁都被易爽给劝住了，又被王牛郎搅黄了，狗子那暴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上前一步，手指着王牛郎。
“你特么谁啊？房子是刘家，还不许别人变主意了是吧？”
那架势，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配合他一头长发还有那五大三粗的粗犷模样，气势上还挺唬人的。
一般人说不定就被他给吓住了。
偏偏王牛郎不吃这一套。
“哟，侯昊，这么多年不见，这脾气还是这么暴啊？”
见王牛郎居然喊出自己名字，狗子不由得一愣。
一旁的老贼更是瞪大眼看着王牛郎，眼神露出几分追索之色。
易爽见两边起了冲突，只能站出来打圆场。
“行了，狗子，你少说两句！”
“王睿你也是，大家都是同学，海皮已经买了最快一班回来的机票，卖房子这么大的事，你总得等他回来跟家里再商量一下吧？”
虽然拉偏架的意图过于明显，但易爽也是没办法。
眼下刘二铁卖房子的想法显然已经动摇了，只是碍于之前已经跟买家约定好，下不来台。
这个台阶只能由旁人来给。
王牛郎差点给气笑了。
他之前帮忙骗刘海皮，易爽还欠着他一个人情。
不说挟恩图报吧，可你也不能恩将仇报吧？
行，你不仁，我不义。
我今个几还真就得理不饶人了。
“刘大爷，咱们说话一个唾沫一个钉，您就给句痛快话，这房到底还卖不卖了！”
你们不是想给刘二铁反悔的台阶下吗？
我就直接把梯子给撤了。
“姓王的，你——”
狗子要上前跟王牛郎理论，被老贼及时给拦下了。
单纯一个王牛郎不足为惧，老贼忌惮的还是一旁的杨牧野。
从头到尾，杨牧野都没有说一句话。
可身上透出的那股跟年龄完全不符的松弛感，却让老贼暗暗心惊。
说是遇变不惊————其实也谈不上。
就感觉人完全无所谓。
就好比孙猴子筋斗云再厉害，也翻不出如来五指山的那种淡定。
直觉告诉老贼，杨牧野绝对是有点来头的。
王牛郎有对方撑腰，真闹起来吃亏的绝对是自己一方。
更不要说，王牛郎还占着理。
刘二铁脸色一连数变，最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卖！”
王牛郎看了易爽、老贼、狗子三人一眼。
空口无凭，这事得先立下一个字据。
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咨询专业人士。
当着众人的面，王牛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褚晓羽，下班了没？”
“正回家路上呢，怎么了？”
“有个私活接不接？帮着办理房产过户手续，价格这些都已经谈好了。”
“接，当然接。”
“行，那现在就过来一趟。”
王牛郎把地址告诉了褚晓羽。
挂断电话后，王牛郎告诉刘二铁，他叫来这朋友是一个房产中介。
等人来了，双方再商量怎么把卖房这事万无一失的定下来。
见刘二铁没反对，王牛郎跟着又给姚澜打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儿呢？”
“家里啊，怎么了？”
“我这边等着一个朋友过来签合同，方便去你家坐一会儿吗？”
姚澜本想问王牛郎这么快就谈妥了，话到嘴边又放弃了。
等见面再问也不迟。
“行啊，正好我泡了一壶茶，你们过来吧。”
王牛郎放下手机，向杨牧野请示。
“杨总，褚晓羽还要一会儿时间才能到，先去我一同学家里坐会儿？”
“就是你领着我阿妈参观过的那家。”
“对。”
“行。”
杨牧野转身跟刘二铁道了个别，然后就跟着王牛郎走了。
等两人走远了，老贼这才松开狗子。
“不是，你刚刚拦着我干什么？王睿都不把咱们当同学，这种人跟他客气什么？”
老贼正要解释，易爽的声音先响了起来。
“这事怪不到王睿头上————老贼，你再给刘海皮打个电话，问问他上飞机了没。”
老贼刚要答应，就听刘二铁冷哼一声，甩手进了院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易爽不耐烦地催促道。
说完，她就追着刘二铁进了院子。
赶在刘二铁进屋前，易爽把人叫住。
“二铁叔，你真打算卖房子啊？”
刘二铁回过头，见只有易爽一人跟进来，脸色这才变好了些。
“丫头，你想和我说啥？”
“叔，如果你只是想用卖房这事把刘海皮逼回来，我现在就去找王睿跟那位杨总，给他们赔不是，这房咱就先不卖了行吗？”
见刘二铁不吭声，易爽就当他是答应了。
正要转身去追王牛郎、杨牧野，刘二铁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刚刚那个杨总劝我，卖了这院子，赶紧买一套楼房，以后这房价还得涨，我寻思象他那样身份的人，应该不会骗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可是买了房，得有人住啊。”
易爽脸色一连数变。
说实话，杨牧野作为一个买房的，能够跟刘二铁说这样的话真的挺良心。
现在搞得易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去劝对方放弃买房。
按照杨牧野的建议，刘二铁用卖这套四合院的钱，买两三套楼房都够了。
这样也就不存在刘海皮回来没地方住的问题了。
走到影壁前，易爽才猛地意识到，刘二铁刚刚跟自己说这些，其实是想通过自己的嘴告诉刘海皮。
现在的问题是，刘海皮肯答应吗？
易爽一出门，守在外面的狗子、老贼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说，我干爹回心转意了没？”老贼抢先问道。
易爽没有急着回答，反问老贼有没有联系上刘海皮。
“他正在去机场的路上，明天凌晨三点的飞机，到燕京怎么也得八九点钟以后了。”
易爽点点头，跟着才把刘二铁卖四合院买楼房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贼和狗子听后，都不吭声了。
一方面是因为之前对王牛郎那般咄咄逼人，而王牛郎介绍的买家居然那么厚道，让他们有点不好意思。
另一方面，他们打心底里也觉得现在卖了老房子，换套楼房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房价涨了，四合院也会跟着升值。
可是愿意住四合院的人，显然不如愿意住楼房的人多。
就算以后不住要卖了，也肯定是楼房更好出手。
老贼琢磨了片刻，抬起头。
“易爽，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要么说服王睿和他带来的买家放弃买房，要么说服刘海皮接受卖房————分头行动吧，我去姚澜家找王睿，你们再给刘海皮打个电话，别直接说房子已经卖了，否则他就不回来了。”
易爽说完，丢下面面相觑的老贼和狗子，自己先走了。
来到姚澜家门口，进门就看到王牛郎正在影壁前接电话。
王牛郎还在生易爽的气，看到她进门，下意识地就要把头偏朝一边。
结果易爽先一步叫住了他。
“王睿，对不起啊，刚刚我有些着急，说话没顾及到你的感受。”
听到易爽道歉，王牛郎心头的气才消了。
“算了，你也是为了帮刘海皮，大家各为其主，就当是一场误会吧。”
易爽视线被影壁阻挡，看不到院子里什么情况，只能向王牛郎打听。
“那位杨总一”
“在里面跟姚澜一起喝茶呢。”王牛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那股惊奇劲儿都还没过去。
他是真的没想到，姚澜居然一见面就叫出了杨牧野的名字。
后面一问才知道，姚澜是杨牧野的歌迷。
从《想去海边》开始，姚澜就注意到了杨牧野，随后更是关注了杨牧野以“野蛮人”为笔名发表的一系列歌曲。
别看姚澜岁数也不算小了，可杨牧野写那些歌词，真的很戳她这个“文艺女神”的心。
这不才一见面，就满眼星星的跟杨牧野探讨起了那些歌词背后的创作故事。
搞得王牛郎这个老同学反而成了“外人”。
这时刚好褚晓羽打电话过来，王牛郎反正也插不上话，索性出来外面等着褚晓羽过来。
就在易爽进门没多久，随着一阵摩托轰鸣声响起，褚晓羽骑着那辆三侉子杀到。
王牛郎出门往挎斗里一坐，指挥着褚晓羽就朝刘二铁家驶去。
易爽站在影壁前迟疑了两秒。
王牛郎这一走，自己在杨牧野面前也说不上话。
关键王牛郎都说了，杨牧野现在正跟姚澜聊得火热，自己进去也只有当电灯泡的份儿。
最终易爽还是决定去刘二铁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摩托车上，王牛郎把事情原委简单跟褚晓羽说了一遍。
听说是杨牧野要买四合院，褚晓羽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这事放心交给他。
先跟房主签一个房屋出售意向合同，只要对方收了定金，签了名、了手印。
就算房主当面反悔，这也可以拿着合同去法院告对方。
正说着，摩托车已经来到刘二铁家门口。
老贼、狗子一左一右跟门神似的站两边，看到王牛郎来，顿时如临大敌。
老贼刚刚给刘海皮打了电话，主要还是试探刘海皮对卖了四合院买楼房的态度。
刘海皮的态度很坚决。
不卖！
理由还特充分。
作为老燕京人要是不住四合院，那还叫老燕京人吗？
说是舍不得四合院，其实是舍不得自己当年在胡同里当顽主，一呼百应的风光过往。
事情就卡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