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大队技术室的灯光彻夜未熄,荧光屏上跳动的字符如同密码锁的齿轮,终于在黎明时分咔嗒一声归位。
“林队!破解了!”技术组组长老张揉着通红的眼睛,把打印好的短信内容递过来,“加密算法是简单的替换式,核心信息都提取出来了!”
林砚接过纸页,指尖触到微凉的油墨字迹,目光迅速扫过。短信内容简洁却关键:“三日後,三岔口,寅时,红巾为记,货清款结。” 另一条补充短信只有四个字:“避开黑皮。”
“三岔口、寅时、红巾……”李建国凑过来念叨,“‘避开黑皮’应该是让他们躲开警察,这‘老鬼’够谨慎的。”
苏晓指着短信发送时间:“这条短信是案发前一天发的,正好对应王虎说的‘下一批货’,看来他没撒谎,只是故意隐瞒了交易细节。”
林砚指尖在“三岔口”三个字上重重一点:“南州边境有三个叫三岔口的地方,一个在临江镇,一个在青石峡,还有一个在戈壁滩边缘的老国道旁。王虎和张强跑了三年私货,肯定是最隐蔽的那个。”
“我立刻查他们的行车轨迹!”小张抱着一摞行车记录册跑进来,“这是王虎近三年的货运登记,我对比了边境路段的收费站记录,他们去得最多的是戈壁滩老国道旁的三岔口,半年内就去了八次!”
林砚展开边境地图,用红笔圈出那个偏僻的点位:“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老国道相通,确实是走私交易的绝佳地点。寅时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现在是早上七点,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不到三天。”
“王虎那边要不要再突审?说不定能问出更多接头细节。”李建国提议。
“走,去审讯室。”林砚收起地图,眼神锐利,“这次给他点压力,让他知道‘老鬼’的线索我们已经摸到了。”
审讯室的铁椅冰凉,王虎的精神状态比昨天萎靡了不少,眼底泛着青黑。看到林砚手里的短信打印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三日後,三岔口,寅时’,”林砚把纸页拍在桌上,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这是‘老鬼’给你的指令吧?你以为藏着不说,我们就找不到他?”
王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双手紧紧攥成拳头。他沉默了足足两分钟,才缓缓开口:“三岔口……是戈壁滩那个,那里有个废弃的养路站,交易都在站里进行。”
“红巾为记,是怎么个记法?”林砚追问。
“就是……接头人会在左臂系一条红毛巾,”王虎的声音越来越低,“交易时不能说话,只看信物,货卸下来,钱直接给现金,一手交一手。”
“‘老鬼’会亲自来吗?他有什么特征?”
王虎摇摇头,脸上露出茫然:“我从没见过他本人,每次都是电话联系,接头的是他的手下,一个左脸有疤的男人,大家都叫他‘疤脸’。”
“疤脸的身高、体型、说话口音呢?”苏晓在一旁补充记录,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
“身高大概一米七五,中等身材,口音有点像邻省的,”王虎努力回忆,“他左手缺了一截小指,抽烟只抽一种叫‘漠河’的烟,每次交易都带着一个黑色帆布包。”
林砚盯着他的眼睛:“你和张强之前交易,都是这个疤脸接头?有没有见过其他核心成员?”
“没有,”王虎肯定地说,“‘老鬼’的规矩很严,下面的人只认信物和接头人,不准打听其他事,不然会被灭口。我和张强之前也怕出事,从不敢多问。”
林砚看出他这次没撒谎,起身道:“你好好配合,把知道的都交代清楚,算是戴罪立功。如果能协助我们抓到‘老鬼’,法庭上会考虑从轻判决。”
离开审讯室,林砚立刻召集会议布置任务:“小张带一组人,立刻前往戈壁滩三岔口实地勘查,摸清废弃养路站的地形,布控观察点;技术组准备夜视设备、录音录像工具,还有指纹提取器材,务必完整记录交易过程;苏晓带法医组在周边待命,万一发生冲突,随时处理伤员和现场物证;李队,你联系边境武警支队,请求协助封锁周边路段,防止交易双方逃脱。”
“明白!”众人齐声应下,各自忙碌起来。
下午三点,小张传来现场勘查反馈:“林队,废弃养路站确实很隐蔽,周围全是戈壁碎石,只有一条小路通到老国道。养路站有三间房,中间是大厅,两侧是杂物间,屋顶有通风口,适合架设观察设备。我们在周围发现了新鲜的车辙印,和王虎货车的轮胎花纹相似,应该是之前交易留下的。”
“有没有找到‘红巾’相关的痕迹?”林砚问。
“在养路站墙角发现了几块红色布料碎片,材质是普通棉布,和王虎说的红毛巾一致,上面还有少量烟丝残留,正是‘漠河’牌香烟的烟丝。”
林砚点点头:“很好,确认了交易地点。通知大家明天一早出发,提前一天抵达埋伏,避免打草惊蛇。”
次日清晨,车队载着警员和设备出发,沿着老国道向边境疾驰。1990年的边境公路崎岖不平,货车颠簸着穿过戈壁滩,车窗外是连绵的沙丘和稀疏的骆驼刺,远处的山峦被烈日烤得泛着土黄色。
傍晚时分,车队抵达三岔口附近的隐蔽山谷,距离废弃养路站还有三公里。众人下车搭建临时营地,小张带着两名警员伪装成牧民,牵着几头借来的山羊,慢慢向养路站靠近,进行最终的地形确认。
“林队,养路站周围没有异常,只有几只野狗在游荡,”小张通过对讲机汇报,“我们已经在屋顶通风口附近架设了微型摄像头,两侧杂物间也布置了监听设备,一切准备就绪。”
林砚趴在望远镜后,观察着远处的养路站:“所有人注意隐蔽,寅时之前不准暴露目标,遇到突发情况先汇报,不准擅自行动。”
夜色渐深,戈壁滩的气温骤降,寒风吹过碎石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砚裹紧外套,目光始终锁定着养路站的方向。他知道,这不仅是一次走私交易的抓捕,更是为了挖出“老鬼”背后的走私网络,或许还能找到当年父亲调查走私案时的蛛丝马迹。
凌晨两点,对讲机里传来轻微的声响:“目标出现,一辆黑色吉普车,正沿着老国道向养路站驶来。”
林砚立刻握紧望远镜,只见车灯在黑暗中如同鬼火,缓缓停在养路站门口。车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人左臂果然系着一条红毛巾,左脸有明显的疤痕,正是王虎描述的疤脸。
两人警惕地环顾四周,疤脸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抽了两口后,对着养路站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尖锐刺耳。
片刻后,养路站里走出一个人影,同样系着红毛巾,正是王虎之前交代的“接应人”——后来通过调查得知,此人是当地的无业游民,被“老鬼”收买负责望风。
“货呢?”疤脸的声音通过监听设备传来,带着浓重的邻省口音。
“在里面,都按规矩备好的。”接应人回答。
就在两人准备进屋交易时,疤脸突然停下脚步,目光扫向屋顶方向:“不对劲,今天怎么这么静?”
林砚心里一紧,难道是暴露了?
只见疤脸从腰间摸出一把自制火药枪,慢慢后退:“撤!”
“等等!货都准备好了,钱还没给呢!”接应人急道。
“少废话,警察可能来了!”疤脸厉声呵斥,转身就要上车。
“行动!”林砚当机立断,对着对讲机下令。
埋伏在周围的警员如同猛虎扑食般冲出,车灯瞬间亮起,照亮了整个养路站。疤脸见状,立刻举枪对准冲在最前面的警员:“滚开!不然开枪了!”
“放下武器!你已经被包围了!”李建国手持扩音器喊话,警员们形成扇形包围圈,步步紧逼。
疤脸眼神狠厉,突然扣动扳机,火药枪发出一声巨响,子弹打在地上溅起碎石。小张反应迅速,一个侧扑将旁边的警员推开,顺势甩出抓捕网,正好套住疤脸的双腿。
疤脸踉跄倒地,手里的火药枪脱手飞出。林砚冲上前,一脚踩住他的手腕,手铐瞬间锁住了他的双手。
“老实点!”林砚厉声喝道。
另一边,接应人试图翻墙逃跑,被早已守在墙边的警员当场制服。
“搜查养路站!”林砚下令。
警员们冲进养路站,在里屋发现了大量走私香烟和电子产品,足足装了三大箱,价值数十万元。小张在墙角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几本账本和一叠现金,还有一张画着三角形标记的纸条,和红泥村树林里的标记一模一样。
“林队,找到账本了!”小张举着铁盒跑出来。
林砚打开账本,上面记录着每次交易的货物数量、金额和接头人,虽然没有“老鬼”的真实姓名,但转账记录里有一个固定的银行账户,开户名是“陈默”。
“查这个陈默的身份信息!”林砚把账本递给小张,“还有,立刻审讯疤脸,问出‘老鬼’的真实下落!”
审讯在临时搭建的营地进行,疤脸被铐在铁椅上,脸色阴沉。面对林砚的提问,他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你以为不说就能蒙混过关?”林砚把账本放在他面前,“这些交易记录、银行账户,足够定你的走私罪。如果配合我们找到‘老鬼’,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疤脸依旧沉默,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左手缺指的位置。
苏晓端来一杯热水放在他面前:“我们已经查到,你三年前因盗窃入狱,出狱后就开始跟着‘老鬼’干走私。你母亲身患重病,住在邻省医院,每个月都需要一笔医药费,这些我们都核实过了。”
疤脸的身体猛地一震,抬头看向苏晓,眼神里闪过一丝动容。
“你跟着‘老鬼’干,无非是为了赚钱给母亲治病,”林砚语气放缓,“但‘老鬼’只是把你当棋子,一旦出事,第一个牺牲的就是你。现在交代,不仅能减刑,我们还能帮你联系医院,解决部分医药费。”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疤脸的心理防线,他低下头,声音沙哑:“我……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老鬼’,他平时住在省城,很少亲自露面。”
“他的联系方式、住址,或者你知道的任何特征,都可以说!”林砚追问。
“他用的是卫星电话,号码我记不住,”疤脸回忆道,“我只去过他的一个临时住处,在省城的幸福小区,具体哪栋楼不清楚。他身高一米八左右,戴一副金丝眼镜,说话很斯文,右手手腕上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
“梅花形胎记?”林砚心里一动,这个特征很明显,便于排查。
“还有,他最近在筹划一笔大买卖,说是要从境外拉一批高档手表和毒品,交易地点还没定,”疤脸补充道,“他让我这次交易后,三天后去省城见他,汇报情况。”
林砚和李建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奋。线索终于指向了“老鬼”的藏身地,这个隐藏在幕后的走私头目,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小张,立刻联系省城警方,协助调查幸福小区的住户,重点排查身高一米八左右、戴金丝眼镜、右手有梅花形胎记的男性!”林砚下令。
“明白!我现在就联系!”
夜色褪去,朝阳升起,戈壁滩的晨光洒在临时营地,照亮了警员们疲惫却兴奋的脸庞。林砚望着远方的山峦,心里清楚,这只是抓捕“老鬼”的第一步,接下来的省城之行,必然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们。
但他没有丝毫畏惧,手中的账本和疤脸的供述,如同两把钥匙,已经打开了通往真相的大门。无论“老鬼”多么狡猾,隐藏得多么深,他都要将这个走私团伙连根拔起,不仅是为了侦破案件,更是为了守护边境的安宁,完成父亲未竟的使命。
“收拾东西,准备回南州,然后直奔省城!”林砚站起身,声音坚定,“这次,一定要让‘老鬼’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