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沉闷的焦灼感。王虎低着头,额前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的双手依旧紧紧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强硬,只剩下掩饰不住的慌乱。
林砚将桌上的水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声音平静却带着穿透力:“王虎,喝水润润嗓子,想清楚再回答。我们要的不是你的狡辩,是事实。”
李建国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王虎:“你刚才说跑邻市拉建材,可我们已经联系了邻市的建材市场和货运站,昨晚根本没有你登记的货运记录。你还想编到什么时候?”
王虎端起水杯,手指颤抖得厉害,水洒了大半在手上。他猛地放下杯子,声音沙哑:“我……我记错了,是去了县城,拉了点农产品,货主是个散户,没登记。”
“散户?什么农产品?拉到哪里去了?”林砚追问,语速不快,却步步紧逼,“你货车的油耗和里程数,我们已经让技术组核算了,根本达不到县城往返的距离。王虎,你每说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来圆,可谎言永远经不起查证。”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技术组的同事拿着一份报告走了进来,低声对林砚说了几句。林砚点点头,接过报告,缓缓放在王虎面前。
“看看吧。”林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车厢里的暗红色痕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和法医提取的死者组织完全吻合。死者就是张强。”
“不可能!”王虎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们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李建国冷笑一声,拿起另一份报告,“案发现场的黑色塑料碎片,和你货车刹车系统缺失的配件,材质、型号、断裂痕迹完全一致,这也是弄错?荒坡上的轮胎印,和你货车的轮胎花纹、磨损程度精准匹配,这也是弄错?”
王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之前的狡辩在铁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林砚看着他濒临崩溃的样子,放缓了语气:“王虎,张强失踪两天,而你在他失踪当晚七点半后离开村子,直奔案发现场。我们已经查到,那张带‘红泥村’和‘19:30’字样的票据,来自村里的小卖部。老板认出,那是你当晚七点半在他店里买汽油时开的收据,你买了十升汽油,说是货车应急,可你的货车油箱是满的。”
“买汽油……是应急……”王虎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应急需要跑到荒坡上去?”林砚反问,“你买的汽油,全泼在了张强的车上,用来焚尸灭迹。你以为雨夜能毁掉所有痕迹,可你忘了,轮胎印会留在泥泞里,刹车配件会掉在现场,汽油残留会渗进泥土,还有你车厢里不小心沾上的张强的血迹。这些都是你抹不掉的罪证。”
王虎的肩膀垮了下来,头埋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我和他有仇……他毁了我的生意,还到处散播我的谣言,让我在村里抬不起头……”
“就因为这点矛盾,你就杀了他?”李建国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愤怒,“生意没了可以再做,名声坏了可以再挣,可你杀了人,毁了两条人命,两个家庭!你有没有想过张强的家人?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老婆孩子?”
提到家人,王虎的身体猛地一震,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哽咽道:“我……我没想杀他的,是他逼我的……”
林砚见状,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适时开口:“王虎,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争取从轻处理,也给张强的家人一个交代,给你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
王虎抹了把眼泪,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悔恨,开始断断续续地供述。
“我和张强都是跑长途运输的,之前一直合作得好好的。可半年前,有一笔大单子,本来都谈好了,他却背地里给货主塞钱,抢了我的生意。我找他理论,他不仅不认错,还骂我没本事,说我活该。”
“从那以后,他就处处针对我,到处跟人说我偷奸耍滑、克扣运费,害得我后面接不到单子,损失了好几万。我心里恨他,找他吵了好几次,每次都不欢而散,前段时间还打了一架。”
“前几天,我听说他又抢了我一个老客户的单子,我实在忍不了了,就想找他谈谈,让他把单子还给我,再赔我点损失。我约他昨晚七点在村外的老国道旁见面,他答应了。”
“我提前在小卖部买了汽油,想着如果他不答应,就吓唬吓唬他。见面之后,我跟他说单子的事,他不仅不同意,还嘲笑我,说我一辈子都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捡漏,还说他手里有我几年前走私货物的证据,要是我再缠着他,就把证据交给警察。”
王虎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他逼我!他明知道走私是犯法的,要坐牢的!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跟他打了起来。他比我瘦,我很快就把他按在了地上。我怕他真的把证据交出去,就……就顺手拿起旁边地上的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
说到这里,王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我就是太生气了,太害怕了……勒死他之后,我才慌了神,不知道该怎么办。想着荒坡那里偏僻,雨夜没人去,就把他抬上我的货车,又把他的车开到荒坡上,泼上汽油烧了,想毁尸灭迹……”
“绳子呢?你勒死张强的绳子在哪里?”林砚追问,这是关键的物证之一。
“我……我扔在老国道旁的排水沟里了,用石头压着,想着雨水会冲跑……”王虎低声说道。
林砚立刻起身,对旁边的警员吩咐道:“立刻带人去老国道旁的排水沟搜查,务必找到作案工具!”
“是!”警员应声而去。
李建国看着王虎,语气严肃:“你走私货物的事,我们也会一并调查。现在你老实交代,张强说的证据,在哪里?”
“在他家里的一个铁盒子里,藏在床底下。”王虎如实交代,“我本来想杀了他之后,去他家把证据找出来销毁,可当时太慌了,烧完车就赶紧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去。”
林砚立刻给赵伟打了电话,让他带人去张强家搜查,提取相关证据。
挂了电话,审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王虎低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错了……我不该杀他……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我的家人……”
林砚看着他,心里没有丝毫同情。冲动不是犯罪的借口,一次错误的选择,毁掉了两个家庭,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王虎,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比如你作案的详细过程,有没有同伙?”林砚问道。
“没有同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王虎摇摇头,“我把他勒死后,先把他的车开到荒坡,再回来开我的货车,把他的尸体搬过去,放在驾驶座上,绑好双手,泼上汽油点燃,然后就开车回来了,沿着小路走的,怕被人看到。”
林砚点点头,让记录员把王虎的供述整理好,让他签字按手印。
走出审讯室,外面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了进来,驱散了一夜的阴霾。技术组的同事传来消息,在老国道旁的排水沟里,找到了一根带有血迹的尼龙绳,经过初步检测,血迹与张强的dna吻合,绳子的粗细和勒痕也与尸体颈部的痕迹一致。
赵伟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在张强家床底下的铁盒子里,找到了王虎几年前走私货物的账本和相关凭证,证据确凿。
苏晓的尸检报告也已经出来了,死者张强,男性,38岁,颈部有明显的勒痕,窒息死亡,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八点到九点之间,与王虎的供述完全吻合。尸体身上的捆绑痕迹,也与现场情况和王虎的说法一致。
林砚拿着一叠厚厚的证据报告,走进了李建国的办公室。
“李队,证据链已经完整了。”林砚把报告放在桌上,“王虎的供述、dna比对结果、作案工具、刹车配件、轮胎印、汽油收据、走私证据,所有的线索都能对应上,足以定罪。”
李建国拿起报告翻了翻,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好!辛苦大家了,这案子总算告一段落了。雨夜焚尸,手段残忍,还好我们及时锁定了嫌疑人,没有让凶手逍遥法外。”
“接下来就是把案件移交检察院,提起公诉。”林砚说道,“另外,王虎走私货物的案子,也需要移交相关部门处理。”
“嗯,我安排人去办。”李建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忙活了一夜加一上午,总算能喘口气了。你也去休息休息,看你眼睛都红了。”
林砚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精神饱满:“不了,我去看看技术组的收尾工作,再跟张强的家人沟通一下,安抚一下他们的情绪。”
走出办公室,刑侦大队里一片忙碌却有序的景象。技术组的同事在整理物证和报告,警员们在汇总走访记录,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破案后的轻松。
林砚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心里却没有太多的轻松。这起焚车案虽然破了,但背后的恩怨纠葛,两条人命的逝去,依旧让人心情沉重。他想起王虎提到家人时的悔恨,想起张强家人得知噩耗后的悲痛,更深刻地体会到,作为一名刑警,肩上的责任有多么沉重。
这时,赵伟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林队,我刚从张强家回来。他老婆哭得快晕过去了,说张强这段时间一直跟她念叨,后悔跟王虎抢生意,还说王虎走私的事,他本来没想举报,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别再针对自己……”
林砚闻言,心里一阵唏嘘。一场生意纠纷,一句随口的威胁,最终酿成了惨剧。如果当时王虎能冷静一点,如果张强没有说那句威胁的话,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可世上没有如果,犯罪一旦发生,就必须付出代价。
“让社区的工作人员多照顾一下张强的家人,有什么困难尽量帮忙解决。”林砚吩咐道。
“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赵伟点点头,“对了,王虎的家人也来了,在外面等着,想见他一面,要不要让他们见?”
林砚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等案件移交检察院后,按照规定安排会见吧。告诉他们,好好照顾孩子,让王虎在里面好好改造,争取宽大处理。”
赵伟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林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起笔,开始整理案件的总结报告。窗外的阳光洒在纸上,字迹清晰而有力。他知道,这起案子的结束,意味着新的案件可能随时会发生。作为一名刑警,他能做的,就是坚守岗位,用手中的证据和法律,维护正义,守护一方平安。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林砚接起电话,耳边传来新的报案信息:“警官,市中心的珠宝店被抢了!劫匪戴着口罩和帽子,抢走了价值百万的珠宝,还伤了人!”
林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他挂了电话,起身喊道:“李队、苏晓、赵伟,市中心珠宝店劫案,有人受伤,立刻出发!”
办公室里再次响起急促的动静,警笛声很快又一次划破了城市的宁静,朝着新的案发现场疾驰而去。对于林砚和刑侦大队的所有人来说,破案的道路没有终点,正义的追寻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