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
鹅毛般的雪花漫天卷地,将整个青石县裹进了一片银白之中。
后山工坊那边热火朝天,机器的轰鸣声日夜不休,那新建成的水力发电站源源不断地输送着能量。
然而,这份安宁并未持续太久。
邻县长林县,出事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短短数日便席卷了整个长林。
起初只是发热呕吐,紧接着便是浑身溃烂,死状极惨。
长林县令怕担责,竟下令封锁县城,只进不出。
活不下去的百姓趁夜冲破关卡,拖家带口,如丧家之犬般朝着唯一的生路——青石县涌来。
……
青石县县衙,暖阁内。
炭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沉砚秋刚出月子不过两月有馀,身子还有些虚,此刻穿着一身宽大的官袍坐在太师椅上。
她手里死死攥着一封刚送来的加急文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大人,边境守军快顶不住了。”
李忠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冷的地砖,声音都在哆嗦,“那是三万流民啊!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病患。
守城的兄弟们怕染病,根本不敢靠近,可若是放箭射杀……那可是几万条人命啊!”
沉砚秋身子晃了晃,手中的文书飘落在地。
那是人间炼狱。
“不能放……绝对不能放……”沉砚秋喃喃自语,眼框通红,“一旦瘟疫入城,青石县十几万百姓就完了。
可若是不放,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在雪地里冻死、病死?”
“吱呀——”
暖阁的门被推开,一股寒风裹挟着雪花卷入,又迅速被屋内的热气吞噬。
江夜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刚出月子就这般拼命,不要身子了?”
他随手关上门,将食盒放在桌上,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乌鸡汤,“趁热喝,我特意加了当归和黄芪。”
沉砚秋哪里喝得下。
她象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进江夜怀里,一直强撑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江夜……救救他们。”
沉砚秋抓着江夜的衣襟,“长林县完了,几万人在边境哭嚎,那声音……守军说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我一想到那些百姓在雪地里等死,我这心里……”
江夜单手揽住她单薄的脊背,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文书。
一目十行。
瘟疫。流民。三万人。
江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轻轻拍着沉砚秋的后背,声音低沉平稳:“别慌,天塌不下来。”
“可是那是瘟疫!回春堂的大夫都说了,染上就是个死!”沉砚秋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
“这世上,就没有必死的局。”
江夜将她扶回椅子上坐好,把那碗鸡汤塞进她手里,“喝了它。你是青石县的天,你若是乱了,这县城才真的完了。”
看着沉砚秋颤斗着手将鸡汤送入口中,江夜在心中思量。
后山的兵工厂要扩建,需要人手。
刚发现的铁矿要开采,需要苦力。
还要修路、造桥、开垦荒地。
青石县现在最缺的不是钱,不是粮,恰恰就是人!
这三万人若是能活下来,那就是三万个对他感恩戴德的死忠,是三万个廉价且听话的劳动力,更是未来的兵源储备。
至于瘟疫?
江夜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灵泉空间里的灵泉水,号称能解百毒,净化万物。
区区瘟疫,不算什么。
江夜思及此,脸上的冷厉已化作温和的笑意。
“砚秋,给我一道手谕。”
沉砚秋一愣,放下空碗:“你要做什么?”
“我要接手边防。”江夜走到桌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起朱笔,“这三万人,我全都要了。”
“你疯了!”沉砚秋大惊失色,想要站起来,“那是瘟疫!你会没命的!”
江夜按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相信我。我既然敢接,就有把握治好他们。你只管在县衙坐镇,剩下的,交给我。”
他的眼神太过坚定,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事能难倒他。
沉砚秋看着这个男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定。
从相识到现在,他确实从未让她失望过。
“好。”
沉砚秋深吸一口气,从腰间解下官印,“调动全县兵马粮草,皆由你做主,若是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江夜接过官印,在她额头重重一吻。
“等我回来。”
江夜说完,没有过多停留,转身离开了暖阁。
他派王囤等人集结百名死士,争分夺秒的赶往青石县边境。
……
五日后。
青石县边境。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一道简易的木栅栏将生与死隔绝开来。
栅栏外,黑压压的人群挤在一起,衣衫褴缕,面黄肌瘦。
咳嗽声、哭喊声、呻吟声混成一片,宛如人间地狱。
有人跪在雪地里磕头,额头都磕烂了,哀求守军给一口热水。
栅栏内,守军们手持长枪,脸上蒙着厚厚的布条,眼神惊恐而绝望。
“退后!都退后!谁敢靠近杀无赦!”守备官嘶吼着,声音都在发颤。
就在局面即将失控之时。
沉闷的马蹄声响起。
百馀骑黑衣黑甲的骑士如利剑般刺破风雪而来。
为首一人,身材魁悟,背负一把造型夸张的巨型陌刀,正是王囤。
“东家有令!”
王囤勒住战马,声如洪钟,瞬间压过了流民的哭喊声。
“即刻起,封锁边境!任何试图强闯者,杀!”
锵!
百名死士齐刷刷拔出腰间横刀,寒光凛冽,杀气腾腾。
流民们被这股气势吓住,骚动稍止。
紧接着,几辆蒙着油布的大车缓缓驶来。
江夜站在马车上,看着底下那一张张绝望的脸,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公事公办的冷漠。
“想活命的,都给我听好了!”
江夜的声音传遍全场。
“青石县不养闲人,更不收死人!但我江夜,能给你们一条活路!”
听到“活路”二字,无数双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
“退后五里!那里有一片空地,我会让人在那创建隔离区!”
“只要你们听话,按规矩办事。有粥喝,有药吃,有衣穿!”
“若是有人敢闹事,敢抢夺,敢隐瞒病情——”
江夜抬手一指旁边的一棵枯树。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枯树上一根在大雪中飘摇的枝丫瞬间断裂,掉落下来。
人群瞬间死寂。
“这就是下场!”
江夜收起刚造好的步枪,冷冷道,“王囤!”
“在!”
“带人去五里外划线,越线者,斩!”
“是!”
王囤领命,带着护院队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