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县尉府内歌舞升平。
丝竹声中,庞戍半眯着眼,手指在紫檀木桌案上轻轻扣着节拍。
怀里的歌姬剥了一颗晶莹的葡萄,媚眼如丝地递到他嘴边。
“大人,张嘴……”
庞戍刚要张口,厅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人影疾步而来。
“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来人正是庞戍安插在稻花村附近的探子。
庞戍眉头一皱,兴致全无,冷喝道:“慌什么!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没规矩的东西!”
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声音因震惊而变调:“大人,稻花村……稻花村那边的地,绿了!”
“什么绿了?”庞戍一愣,没反应过来。
“是庄稼!是麦子!”探子语无伦次地比划着名,“小的亲眼所见,那原本冻得跟铁板一样的地里,长出了这么高的麦苗!绿油油的一片,有的都抽穗了!”
“啪!”
庞戍手中的琉璃酒杯滑落在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探子的衣领,将人提了起来。
“你再说一遍?若是敢有半句虚言,老子把你剁碎了喂狗!”
“小的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探子吓得涕泗横流,“不仅是小的,周围好几个村的人都看见了,而且他还弄了什么以工代赈,接收了一批难民!”
庞戍的手一松,探子瘫软在地。
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沉砚秋那日带回来的几车黑土。
沉砚秋那小子的神肥难道就是从稻花村江夜的手里弄的?
现在那稻花村的麦子抽穗,难不成那黑土真有用?
庞戍想到这里,连呼吸都灼热了几分。
若是能得到那东西……
在这灾荒遍地的年头,谁掌握了粮食,谁就是真正的土皇帝!
“来人!”庞戍声音因兴奋而微微颤斗,“去把城内的粮商们给老子叫来!立刻!马上!”
……
半个时辰后,密室之内,烟雾缭绕。
青石县几大粮行的掌柜围坐一圈,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庞大人,这消息确凿吗?”王胖子手里眉头紧锁。
“千真万确。”庞戍阴沉着脸。
“那依大人的意思……王胖子试探着问道,“咱们凑钱,买他的方子?”
“买?”庞戍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神物,岂是他一个乡野村夫配拥有的?”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乱跳。
“那江夜利用邪术催生庄稼,还私自聚众流民,收买人心,意图谋反!”
众掌柜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狞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要扣上妖术和谋反的帽子,江夜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到时候,人抓了,地封了,那神肥的方子和地里的粮食,还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明日一早。”庞戍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森然,“查封稻花村,捉拿妖人江夜。至于那些赃物,自然要充公,由本官代为保管。”
在座的商贾们瞬间心领神会,纷纷竖起大拇指。
“大人英明!”
庞戍满意地点点头,眼中杀机毕露。
翌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寒雾笼罩着青石县。
县衙偏院,三十名身穿皂衣、腰挎腰刀的差役已经集结完毕。
这些人平日里欺男霸女、敲诈勒索,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
领头的,正是庞戍的心腹捕头赵猛。
“兄弟们!都给我听好了!”
赵猛往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大声吼道:“庞大人有令,稻花村刁民江夜,勾结妖人,施展邪术,意图谋反!今日咱们去,就是替天行道,剿灭反贼!”
“剿灭反贼!”众差役举刀高呼,眼中却闪铄着野兽般的兴奋。
“大人说了!”赵猛狞笑着补充道,“只要攻进村子,捉拿住江夜就重重有赏!若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吼——!!!”
这群披着官皮的土匪瞬间沸腾了。
“出发!”
赵猛大手一挥,翻身上马。
马蹄声碎,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行人杀气腾腾地冲出县城,沿着官道,直奔稻花村而去。
路上的行人见状,纷纷惊恐避让,生怕惹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