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爆发的斗殴事件!
动静闹得不小,让贾德长老心弦紧绷,生怕周军会因此误会而大作文章,从而进行清洗。
好在,他这种担忧并没有发生。
胜利者瓜分战利品,却会有很多族人心生愤恨。
他挨家挨户地劝说,举例部落入境劫掠钱粮,汉人情绪更加激烈,强调秦将军的仁德和规矩,要求族人安分守己,接受部落战败的事实。
此刻,这位饱经风霜的老者望着曾经属于部落的牛羊牲口,被人瓜分殆尽,心中波涛起伏。
他半个身子快入土的人,不是卖部族而求荣。尽管有心让亲眷过得更好,却不是最主要的。
贾德,自懂事起随部落迁徙,见识过草原的弱肉强食,也随长辈做过皮货生意,抵达过最后辉煌的大周腹地,窥见过南国的繁华与文明。
他内心仰慕那种定居、农耕、读书明理的生活,羡慕那些城内的孩童无忧无虑的玩闹嬉戏。认为那才是部落长久安宁,发展壮大之道。
奈何,好战的德克萨带领部落差点走向消亡。
“虽然战败为俘,但或许……这是融入南国的机会,是长生天给予黑狼部落的最后一次转机?”
他默默思忖,“这位秦将军看似强硬、凶残,下手毫不手软,却明事,理讲规矩,重承诺。
若他真能如他所说,教我们耕种土地,修建房屋,让孩子们读书识字,逐渐融入成为自己人……
那我这把老骨头,赌上性命信他一回,又如何?
学会了种地,看天吃饭,人力放牧,双管齐下。总好过在草原上逐水草而居,时时担心白灾、黑灾,更是担心随时被更大的部落吞并……”
“希望族人能够明白这一切!”一种混杂着忧虑、希望和决然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蔓延。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鹅毛大雪从午后飘到入夜,把附寨的毡房和远处的军寨都裹上了层白。
贾德长老的拐杖戳在积雪里,发出“咯吱”的闷响,身后是最后一户族人紧闭的毡房门,门内的老人愤懑与不解,女人眼中的怨恨像寒气似的,从门缝里钻出来,缠在他佝偻的背上。
他抬头望了眼被墨色浸透的天,曾经属于黑狼部落的牛羊早已被瓜分干净,只剩下空荡荡的畜栏,族人成为战俘,在风雪里透着凄凉。
可胸腔里翻涌的不是痛惜,而是比风雪更烈的挣扎——是守着草原旧俗怨到死,还是赌上这把老骨头,跟着那位秦将军,搏一个“定居耕种、孩童读书”的未来?
许多族人不理解,被仇恨蒙蔽双眼。
这决择太重,压得贾德喉咙发紧,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冲上来,让他不得不扶着毡房的木柱,弯下了几乎要折的腰,挪动着走向毡房……
……
军医局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和血腥气。
原本因伤员陆续痊愈归队而略显空荡的房舍,此刻因百来个伤兵的涌入,又重新变得热闹。
呻吟声、鼓劲声、交谈声此起彼伏。
医护人员脚步匆忙,显得异常忙碌。
秦猛返回军寨后,径直来到了这里。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原本嘈杂的屋内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伤兵,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都躺着!好好休息!”
秦猛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他大手一挥,身后亲兵拎着十几个硕大的食盒鱼贯而入。
“伙房刚炖好的肉,蒸好的包子馒头,诸位弟兄辛苦,先吃饱肚子,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喝酒。”
他亲自接过一碗碗热气腾腾、油光闪闪的炖肉和一个个扎实的馒头,挨个送到伤势较重的士兵床边。
遇到手臂受伤不便的,他还示意亲兵或医护帮忙喂食。
“将军,这……”一个年轻士兵看着碗里大块的肉,眼框有些发红。
“吃吧,”秦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缓,“你们为寨子壮大而流血拼命,这是应得的。
放心,你们的杀敌奖赏,受伤补贴,我秦猛在此保证,一个铜板都不会少!只管安心把伤养好!”
他的话简单直接,却象重锤敲在每个伤兵的心上。
百馀名轻重伤兵,无论原本隶属秦猛麾下还是其他营,无不感动非常,纷纷挣扎着抱拳、躬身,用各种方式表达着他们的感激和忠诚。
“谢将军!”
“愿为知寨效死!”
这温情而提振士气的一幕,许多伤兵心里踏实——哪怕他们受伤或者残疾,也不会被抛弃。
从军医局出来,秦猛脸上温和的神色稍稍收敛。早已等侯在外的诸葛风立刻迎了上来。
他依旧是那副浑身书卷气,却愈发精干的模样,只是近来忙碌统筹,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
“将军,”诸葛风低声汇报,“各营战马和牲口等战利品已清点完毕,按例分给了急需的其他营。
另外,此次北上草原,我军寨参战将士,共计阵亡二十三人,重伤致残者七人,轻伤者如您所见,一共九十六人,皆在军医局内。”
听到“二十三人”这个数字,秦猛脚步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营房,沉默了片刻。
他脸上没有太多剧烈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已然习惯的凝重。一次次征战,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变成冰冷的数字,心肠终究是磨硬了些。
“哎,两场战役下来,总伤亡百八十人,我这却占据大半,终究是新兵。还得练,还得继续征战。”他轻轻叹了口气,对此结果有点不满。
他知道飞虎卫其他营地大多数是老兵,厮杀经验丰富,知道避开要害,伤亡比例大大降低。
可他却不知道的是,铁血军寨将士擅长小组配合作战,伤亡比之低更是让赵起等人惊诧,私下议论、探讨铁血军寨的军事化管理制度。
秦猛声音低沉,“老规矩,阵亡和致残的弟兄,足额发放抚恤金,务必亲自交到家人手中。
若有家眷妻儿,务必好生照料,确保他们日后生活无忧。若是……没有家人的,”
他顿了顿,“就从寨里收拢的孤儿中,挑选品行端正的过继到其名下,用他们的抚恤金及烈士家属待遇,好生养育成人。
并告知这些孩子们,他们父辈的英勇事迹,是军寨的勇士,值得记住,每年引领他们祭拜。”
“明白,属下会亲自督办,绝不敢有误。”诸葛风郑重应下。
秦猛点了点头,继续沉声道:“英烈碑上,重开一面。此次北征,草原大捷,是所有将士用血换来的。
将这二十三位勇士的名字,作为第二批刻上去。待清明节前,我会下令筹备,举行全军追悼大会,让他们被全寨铭记,受后人香火敬仰!”
“是!”诸葛风记下。
随后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脸色凝重地说道:“对了,大人,涌入军寨战马,驮马近六千匹,牛等过两万头,马厩牛棚已经满了,短期无妨,可长时间断然不行,还得要人照料。”
“另外这划过来的数千俘虏……”
“此事我有考虑,明天开个会,就专门讨论此事。”秦猛见诸葛风忧心忡忡的样子,笑着安慰。
“好处都落到口袋了,怎么来吃,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还是大人说得对!”诸葛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随后,他躬身告退去处理抚恤等事宜。
秦猛马不停蹄,很快来到了烟火气浓重的军器监,径直走入铁器作坊,找到副使李根生。得知需要的东西,还有关键的步骤未完成。
他也不急,带队返回官署!
与此同时,各营将领喜气洋洋,将分到的成群战马、牛羊以及金银装备运回各自临时营盘,安排人手看管,准备次日一早便护送返回驻地。
而距离最近的磐石营知寨官魏文,更是统计清楚后,没有拖沓,直接调动人手连夜将分得的马匹牛羊赶回南河城寨的军用草料场安置。
周扬见魏文急吼吼的样子,不禁皱眉。
李山,常勇本来想劝说分成多批,却终究没开口。暗部猎犬副队长陈阳安排一队民壮协助,又以防万一,向暗部飞天营申调高手协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