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木阳微微一怔,思索着答道:“心怀慈悲,泽被苍生,乃至对万物生灵皆存一份仁念?”
“浅了。”
云泽轻轻摇头,目光投向那无垠的混沌虚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此言何解?”
不等云木阳回答,他继续道:“并非是说天地圣人冷酷无情,而是指大道运行自有其规则法度,不因个体之喜恶而转移。
于大道而言,一草一木,一仙一凡,一兽一人,本质上并无区别,皆是这浩瀚混沌中的一份子,遵循着生灭轮回的至理。”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四具尸体和旁边正在舔舐伤口、守护巢穴的星核雷蜥身上。
“救此雷蜥,是念其护犊情深,其行为合乎自然伦常,其存在于此方星骸浮陆同样是生态一环。
它没有主动为恶,只是守护自身与后代。
我辈修行者夺天地造化,亦当对这天地心存一份敬畏,对这等遵循本性的生灵,存一份宽容。
这是惜物,也是顺道。”
“而他们,” 云泽的视线扫过星阵子等人的尸体,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
“趁虚而入,行掠夺杀戮之事,此为一罪;觊觎我儿,心生恶念,妄图加害,此为二罪;明知你身份可能不凡后,非但无丝毫悔悟,反而变本加厉,欲行灭口夺宝之实,此为三罪。他们的行径,扰乱了此地的平衡,同样冒犯了帝者威严。”
“救该救之生灵,是顺天应人,彰显‘大爱’之广博;诛该诛之恶徒,是维护秩序,彰显‘大爱’之威严。
大爱,不是滥施慈悲,而是明辨是非,赏罚分明。
对善良与秩序心存怜悯,对邪恶与混乱施以雷霆。”
云泽的语气始终平淡,不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若对这等包藏祸心、屡教不改之徒也讲‘大爱’,纵容其存在,那便是对更多无辜者的残忍,是对天地秩序的破坏。这非是‘大爱’,乃是‘大愚’!”
“我救雷蜥,是惜其生命,顺其自然;我诛此四人,是断其恶因,维护法理。二者看似矛盾,实则统一于道之下。
儿子,可明白了?”
云木阳听着云泽这番侃侃而谈,心中的疑惑如同冰雪消融,豁然开朗。
救该救的,杀该杀的,不要妇人之仁即可。
至于什么如何判断该不该,应该就是由心判断,随心所欲吧。
云木阳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地回应道:“明白了。”
云泽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他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无形的力量掠过,星阵子四人的尸体,连同他们遗落在地的些许杂物,瞬间化为虚无。
做完这一切,云泽的目光投向那头星核雷蜥。
雷蜥感受到云泽的目光,巨大的身躯微微一颤,不知为何它竟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恶意。
云泽轻声吐露一个“死”字。
那声音极轻,如同微风吹拂,不带丝毫烟火气。
然而,落在那头刚刚吞服了九转还魂草、伤势正缓慢恢复的星核雷蜥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
那磅礴的生机在它体内尚未完全化开,便被一股更为霸道的毁灭力量从最根源处无情掐灭。
“呜”
一声饱含痛苦与不解的悲鸣从它喉咙深处挤出,
随即,它那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轰然瘫软在地,眼中的神采彻底熄灭化为灰白。
连带着它身后那处传来微弱生命波动的巢穴,也在同一时间,气息戛然而止,再无半点声息。
云木阳嘴唇微微张开,看着眼前这突兀而决绝的一幕,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愕然。
前一瞬还在谈论“大爱”,施救生灵;后一瞬,便亲手终结了刚刚救下的生命。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父亲,心中念头急转,
回想起方才关于“大爱”与“秩序”的论述,
救与杀,皆在一念之间,皆合乎其心中的“道”。
所谓“大爱”,或许本就是如此,无善无恶,无始无终,唯有随心所欲。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问出那句“为何”。
云泽将儿子那一闪而过的愕然与随之而来的沉默尽收眼底,见他并未开口询问,眼中反而流露出一丝了然与思索,心中微微颔首。
不错,懂得自行体悟,而非事事追问根底,这同样是成长。
“走吧。”
云泽不再多看那雷蜥尸体一眼,袖袍轻轻一拂,一股无形的空间波动再次将二人笼罩。
“此地已经没景可看了。”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便自这片星骸山谷中悄然消失。
只留下那四名修士化作的虚无,以及一头刚刚侥获生机却又瞬间死去的星核雷蜥,无声地诉说着此地曾发生过一场短暂而诡异的交锋。
混沌虚空中,云泽带着云木阳不疾不徐地穿梭着。
就在刚才,他脑海中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滴,检测到宿主对儿子云木阳的实践教育,加深其对‘大道无情’与‘帝心难测’的理解,触发‘言传身教’隐藏判定。”
“滴,检测到宿主护子行为,有效保障儿子安全,维系慈父强大安心可靠形象。”
不知是系统心知肚明云泽在故意卡bug还是其它原因,护子行为带来的系统奖励少的微乎其微。
对此,云泽当然并不太在意,给了就是赚到,反正也是白嫖,蚊子腿也是肉。
让他有些小惊喜的是,刚才的说教竟然也有系统奖励。
“阳儿,这世间缘起缘灭生死幻化,皆是常态。
今日救之是缘,明日杀之亦是缘。你不言不语的可有从中体悟到了什么?”
云木阳向云泽看去,眼中闪过一抹犀利精光,
“弱者的生死皆在强者的一念之间,是缘非缘也皆在强者的一念之间。
您教导我,大爱是明辨是非,赏罚分明。
但这是非,这赏罚的标尺,握在强者手中。强者定义缘起,也可亲手缔造缘灭。
所以,真正的‘大爱’,或许并非固定的仁慈或严酷,而是一种基于绝对力量与绝对认知的随心所欲。
顺我道者,可得生缘;逆我道者,当受死劫。
而这顺逆的评判,亦由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