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音乐猛地一停。
紧接着，一种全新的，带着强烈鼓点和古筝旋律的音乐，轰然炸响。
一个拿着对讲机的工作人员，对着他们这个角落，用鸟语大喊了一声。
张科长浑身一抖，立刻翻译：“到我们了！第一个，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周小满身上。
周小满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周觉。
周觉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够了。
周小满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发胶和香水的气味，呛得她肺里发疼，却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她提起裙摆，迈开腿，走向那个灯光璀璨的入口。
光。
无尽的白光。
当她踏上t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这片白光，还有耳边那如同战鼓般轰鸣的音乐。
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无数闪光灯在疯狂地亮起，像是黑夜里炸开的星辰。
她想起了周觉的话。
路，还不是一样用脚走。
他们有两条腿，我们也有两条腿。
没什么不一样。
她迈出了第一步。
脚下的高跟鞋稳稳地踩在地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晃动。
她抬起下巴，目光平视前方，看向那片光明的尽头。
耳边的嘈杂，闪光灯的刺目，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脚下的路，和身上这件如同火焰般燃烧的红色旗袍。
丝绸贴着她的皮肤，随着她的步伐，流动，摇曳。
裙摆上的金线凤凰，在灯光下，仿佛活了过来，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流光。
她的步伐不快，却每一步都充满了力量。
一步，一步，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台下。
最前排的观众席，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人，原本正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手里的秀场手册。
当周小满走出来时，他只是随意地抬了一下眼皮。
可就是这一眼，他的动作停住了。
他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册子，身体微微前倾，扶了扶眼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上那个东方女孩。
“ondieu……”
他身边，一个穿着套装的贵妇，下意识地捂住了嘴，蓝色的眼睛里写满了惊艳。
“那是什么……红色？”
“不，那是生命。”老人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低低的惊叹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周小满走到了t台的尽头。
她在定点处停下，侧过身，将旗袍身后那从腰间一直蔓延到裙摆的凤凰展翅图，完整地展示给台下的镜头。
然后，她转身，眼神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模糊又震撼的脸，从容地往回走。
第二个。
孙立。
他穿着那身月白色的风衣长衫，走了出来。
如果说周小满是燃烧的火焰，那他就是清冷的月光。
他的步伐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军人般的挺拔，可那身衣服，又给他添了几分文人的风骨。
“哦，天哪，看那个剪裁！”
“是风衣吗？不，更像是……某种东方的长袍？”
“我喜欢那个领子！还有袖口的竹叶！”
一个又一个模特，登上了舞台。
白露的那身淡紫色茉莉长裙，清丽脱俗，让她整个人像从烟雨江南的画里走出来一样。
每一套衣服，都像是一幅会行走的画。
当一个穿着融合了西装廓形和传统盘扣设计的模特走出来时，台下的议论声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那是林晚晚的设计。
一个知名的时尚评论家，猛地抓住了身边助理的胳膊。
“记下来！快记下来！传统与现代的完美结合！这是革命！一场来自东方的时尚革命！”
后台。
林晚晚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了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透过幕布的缝隙，看着自己设计的衣服，在那个光芒万丈的舞台上，被完美地展示出来。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那不是前世在橱窗里看到的奢侈品。
那是她亲手画出来的，带着她两世记忆的作品。
台上，是属于花国的审美。
是盘扣，是云纹，是苏绣，是泼墨山水。
是沉淀了五千年的骄傲和风骨。
这股强烈的，带着磅礴气势的东方美学，像一阵飓风，狠狠地撞击着在场每一个西方观众的感官。
“elegance！真正的优雅！”
“像烟，像雾，像一场东方的梦！”
“我要那个凤凰！我必须得到那件红色的旗袍！”
花国那位随行记者，已经激动得快要疯了。
他扛着那台沉重的摄像机，在人群里挤来挤去，镜头一会儿对准t台，一会儿对准台下那些激动得满脸通红的观众。
他要把这一切，都录下来！
要把这些画面，带回去给全国人民看！
让他们看看，咱们花国的衣服，是怎么让这些洋人疯狂的！
当周小满走完最后一程，回到后台，穿过那道分割着光与暗的幕布时，她腿一软，整个人向前倒去。
那股绷了不知道多久的劲儿，在这一刻，彻底泄了。
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扶住了她。
周小满抬起头，看到的是周觉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特别棒，周小满。”
周觉的声音，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骄傲。
轰的一声。
周小满再也忍不住了，她笑了出来，眼泪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疯狂地往下掉。
她做到了。
她真的做到了。
孙立第二个走下台，他靠在墙上，用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白露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无声地痛哭。
他们成功了。
他们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顶住了所有的压力，打赢了这场仗。
“所有人，别哭了！补好妆！准备谢幕！”张科长的声音在角落里响起，他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脸涨得通红。
“陈总设计师，林晚晚！赵设计师！快！你们也上！”
陈总设计师激动地搓着手，他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林晚晚。
“走！设计师都上去！让全世界都看看，这衣服是咱们花国人设计的！”
林晚晚的脑子一片空白，她被陈总设计师推着，稀里糊涂地跟着模特队，重新走上了t台。
音乐，在这一刻，达到了最高潮。
十个模特，并排站开。
陈总设计师，林晚晚，还有其他几位设计组的成员，站在他们的身旁。
“哗——”
台下，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那掌声，不是礼貌，不是客套，是发自内心的，最热烈的赞美和尊敬。
周小满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她看着台下那一张张为她们起立鼓掌的脸，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看到那个戴金丝眼镜的老人，在用力地鼓掌。
她看到那个套装的贵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她挺直了胸膛，和所有人一起，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是为了身上这件华服。
也是为了身后那个，正在腾飞的国家。
大秀结束。
一行人回到后台，还没从那巨大的激动中缓过神来。
张科长已经快要乐疯了，他抓着周觉的手，颠三倒四地说着话。
“周厂长！周厂长你看到了吗！他们站起来了！都站起来了！”
“我的天哪！我这辈子没见过这阵仗！”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考究的男人，带着助理，急匆匆地冲进了后台。
他一眼就看到了张科长，几步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用一口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飞快地说着什么。
张科长愣住了。
“他……他说什么？”孙立在旁边小声问。
张科长扶了扶眼镜，努力地辨认着对方的语言，过了好几秒，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周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厂长……”
“他说……他是老佛爷百货的采购总监。”
“他问我们‘锦绣山河’这个系列，卖不卖？”
“他想……全部购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