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大瞻还未与周昌交手,便已经彻底落败!
周昌的阴影,在他心神间无限放大,肆意于他心神中散播着恐怖,那道阴影一直拔高着,最终和他父亲的影子齐平,牢牢压制着他稍有异动的心思!
“你——”曾大瞻瞳孔紧缩,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额头见汗,背后更已是被冷汗浸透了,他嘴唇颤斗着,吐出一个字来,却大脑空白,一时间也没了下文。
“阁下是来恭贺我饭馆开张的吧?”周昌笑着迎向曾大瞻,对方此刻却步步后退。
见状,他停下脚步,往后头的军阵里看了看,又侧头往宾士汽车里瞅了瞅,他似是没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有些失望地与曾大瞻说道:“既是恭贺友人生意开张,怎么能连个花篮都不送的?
“曾公子,你这就有些没礼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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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忘了————”曾大瞻惨白着一张脸,下意识地附和着周昌的话,话说出口,他内心就涌出一股强烈的耻辱感,原本泛起一丝假笑的面孔上,脸色瞬时变得凶狠,眼睛直勾勾盯着周昌,转而道,“你这样逆贼,到处劫掠杀人,已经是五飨政府通辑要犯!
“如今竟然还敢在京师现身,竟还在这里开饭馆,你难道不怕“”
他话未说完,周昌就伸出了双手。
周昌双手拢在一起,一脸无所谓地向曾大瞻道:“那就劳烦曾公子把我扭送法办吧。
“五飨政府哪个监狱想收我,您就把我送到哪个监狱去。”
曾大瞻一下子收声,张着口,嘴唇愈发干涩,如鲠在喉,偏不能言。
今下,五飨政府不论哪个部门都避谈周昌,大统领张熏亲自下了批示,着政府上下要员,各个职能部门,皆对周昌视而不见”,对其所开设的百姓饭馆不加干涉”。
连五飨政府都是如此,又何谈是那些监狱?
哪个监狱,能关得住这样凶神?
曾大瞻今下至此,也不是为了把周昌抓走,将之绳之以法”的,他是本着能杀死对方就杀,杀不死也与对方交手一二的念头来此,来了之后便发现,他不仅杀不了对方,此刻也根本没勇气再与对方交手!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此人,他就散失了所有勇气。
心中只剩恐惧!
就仿佛他的一应情绪,皆被对方操纵一般!
—一周昌倒知个中原因,此般原因与曾大瞻获得了他自心宇宙当中拼图关系不大,主因实是他的正念,对同样修成了锁七性之境的曾大瞻的正念的影响!
只是通过拼图修行的放大,他对曾大瞻的心神,完全角成了碾压!
诡仙互相之间的正念,总是相互碰撞,相互融合。
在碰撞冲击中屹立不倒的正念,才是正念。
反之,就是不正之念,就是邪念!
眼下面对周昌,曾大瞻的正心已经歪歪斜斜,支离破碎!
“阁下看来是拼图修行已有了成果,本我手印已经运用娴熟了?”周昌垂下手去,看着曾大瞻,象是与朋友交流一般,笑着与曾大瞻说话,“我而今业已炼成了锁七性”的境界,养出了正念。
“与阁下看来是境界修行旗鼓相当了。
“咱们不妨试两手,切磋切磋?”
曾大瞻闻声,未置可否,只是道:“我今获拼图修行之法,如获至宝,已对这诡仙道弃若敝履,未曾想到,你竟修行不辍,在诡仙道上业已与我一般境界————
“你为何如此?
“拼图天然克制鬼神之力,而诡仙道,亦不过是借鬼神而修行而已,你又为何还要修行这诡仙道,何不全力专攻拼图修行?”
对于周昌所言,而今曾大瞻只觉得茫然惶惑。
“你以为,诡仙道只是借鬼神而修行,所得种种,皆需依傍鬼神翼护才得以展现威能吗?”周昌歪着头,神色更意外地问了曾大瞻一句。
曾大瞻皱紧了眉头:“莫非不是如此?”
“啧————”周昌啧了啧舌,“枉你还练成了正念。
“看来你的正心,本来也是根基不正。
“若真能守持正念,又怎会有如此想法呢?”
诡仙道,确是借鬼神之力来修行的道路,但是,在这条道路中,鬼神之力终究只是外物,最重要的还是诡仙们,本身需借鬼神之力来抵砺自身,鬼愈诡邪,自身愈洒逸超脱,不受拘束,这才是正途。
若使自心迷失在了鬼神的力量当中,那便只得诡仙中的诡”字,而终不知仙”之真意了。
“我已练成正念,何来根基不正之说?”曾大瞻看着周昌的神色,顿有一种受到轻视的感觉,他的情绪激烈起来,瞪着眼睛,连连向周昌追问,“分明是你藏头露尾,遮遮掩掩,故意以此言语,来坏我心境罢了!
“你心性狡诈,必然是还有所图,便以话来误导我!”
周昌闻声连连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
“既然如此,你我不妨一决生死,杀了我,你自能心性澄明,不受任何误导了。”
此话一出,曾大瞻闷哼一声。
他急欲发作,但面对周昌之时,那种心境始终被对方掌控,情绪变化不由自己的感觉,让他更生徨恐,此般状态之下,令他与周昌交手,他必会落败!
是以,见周昌欲与他动手,他反倒不敢出手了,只是连声闷哼,铁青着脸,转身就想撇过这个话题,直接乘车离开!
“等等!”偏在这个时候,周昌出声喝止住了他。
他腿肚子微微哆嗦,面上仍维持着冰冷凶狠的神色,转头与周昌相视。
这时,周昌跟前又出现了那道漆黑门户。
其以手深入漆黑门户中,从曾大瞻身上掏出了一只钱包。
曾大瞻已经感觉到鬼神力量侵袭己身,但他此刻硬生生按捺住了动用拼图力量压制这鬼神之力的想法,任凭周昌从他衣袋里掏出那只钱包来。
看着钱包中一遝银票,周昌笑容满意:“你既是来恭贺我饭店开张,又不送花篮,又不放礼炮,那总得拿点伴手礼出来罢?看你什么也没带,这钱包里的钱,便当作是递给我的伴手礼了。
“行了,看你也没什么意见,你走罢。”
于周昌而言,曾大瞻而今实已是一条断脊之犬。
这样人物,偏偏又与曾圣行牵连着,他今下杀了对方,于自己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是以并不动手,这样人也让他提不起兴趣来,懒得动手,便摆摆手,给对方放行。
曾大瞻转回身,垂着头,钻进了轿车车厢里。
豪华尊贵的宾士汽车,在街面上调转过车头,在一队军兵的簇拥下,再次声势浩大地脱离了这条街道,只是相比来势,它的去势,真象是被去势”了。
“快开车!”
曾大瞻在车内正襟危坐,他脸色整肃,看起来毫无异状,但又满头汗水顺着下巴不断滴落,淌进衣服领口里,让人看到,不免会觉得他是不是害了什么怪病。
汽车发动机轰鸣着,引得整辆车都微微地抖动。
窗外街面两边的景色飞快掠过,即便如此,曾大瞻依旧觉得司机开车速度太慢,连连厉声催促。
前头驾车的司机不敢怠慢,只得将油门踩死。
曾大瞻目光频频扫过后视镜,从侧后视镜里,始终能看到周昌的身影,象是梦魔一样地立在街道那头,朝着自己这边不断招手,哪怕他的车子已经越行越远,周昌的身影,在他视野里却始终不曾消失。
哪怕汽车被军兵簇拥着,已经转过了好几条街道,他目光扫过后视镜时,仍能看到周昌的身影。
对方好似一头恶鬼,就站在远处,笑眯眯地冲他招手,似是在与友人作别。
直至此时,曾大瞻才忽然明白。
其实周昌并未追来,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周昌身影,只是他自心里生出来的一种幻觉。
对方的阴影,盖过了他的心神,在他心思间留下深刻的烙印。
他不能自拔。
即便意识到周昌并未追近,曾大瞻也始终不能放松,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浑身汗如雨下,看着窗外,兵队簇拥着他的车辆,渐渐临近了楼顶悬挂着五色旗的五飨议会办公大楼。
议会前,来往不息的车辆丶衣冠楚楚的人们,倒叫曾大瞻终于放松了稍许。
他的车辆缓缓停在路边,曾大瞻手掌搭在车内扶手上,正欲推门走落车,此时忽一抬目,看到了从议会大楼里走出来的一群人。
五飨政府大统领张熏”赫然在列!
但曾大瞻的目光,只是在张熏身上稍作停留,便很快转移向了张熏陪伴着的另一个人。
曾大瞻从未见过那人。
但他看到那人的第一眼,却从其身上感知到了一种与周昌深刻相似的气质!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对方就是周昌变了个模样,出现在了五飨政府议会大楼前!
甚至于,他心神间浮动的拼图星光,都因为他看到那个人的缘故,而跟着蠢动,也幸好他反应得及时,在瞬间压制住了拼图星光的蠢动,自己跟着放低了身子,象一条狗一样地趴在车厢里,脑袋低过车玻璃,不敢露头半分!
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周昌!
周昌变了个模样,竟然追到了这里!
竟然还能和张熏谈笑风生!
曾大瞻脑海里许多念头纷乱沸腾着,他心思混乱,第一直觉将自己见到的那个人,当作了周昌,但若他此刻仍具备理智,当能想得明白,此下最不可能出现在议会大楼前的人,就是周昌!
他所见到的那人,也必不会是周昌!
“咱们到议会了,将军。”
司机战战兢兢地提醒,看着统领毫无形象地躲在车座子下,他比曾大瞻自己都更加害怕。
曾大瞻一言不发,恨不得找条地缝躲进去。
此时,议会大楼前。
那被曾大瞻认定为是周昌变化样貌丶与周昌有着极其相似气质的青年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西装,外面披着黑色呢子大衣,他若有所思地朝曾大瞻停在远处的车辆看了一眼,转而与身边陪着笑的张熏问道:“那边打着皇字旗的兵队,想来就是久负盛名的皇极飨军皇字营了?”
在五飨政府内,威势隆盛的张熏,此刻面对这个青年男人,却后背微弓,他随着青年男人的目光,也看了远处的兵队一眼,跟着点头笑道:“正是圣人缔造的皇字营精锐。
“这支兵队,今由圣人嫡长子曾大瞻”统制。
“不过看情况,曾统领该是不在车内,不知去了哪里?
“将来若有机会,我可以为周先生引见。”
这番话,虚虚实实。
但张熏总归是不愿令跟前这位周先生,当下与曾圣人的嫡子有什么牵扯的。
是以只说了以后为其引见,不谈当下。
周先生”也未作坚持,点了点头,伸出手来,随意地与张熏握了握,道:“好。
“大统领组织搜鬼兵队,开拔东北之时,我自会来赴约。
“依照你方皇帝与我之约定,事成以后,彼处阴坟归于你方皇帝,承托天照的那缕“神枝”,由我取用。”
“皇上必定信守承诺。”张熏也认真地点头应许。
周先生看了看他的眼睛,松开了手,又看向远处那辆漆黑的宾士轿车,似笑非笑:“我其实早与曾圣人照面过,他今时久困于聚四象境中宇宙”之观,久不得其门。
“而我有一法,可以令其洞见宇宙,广照乾坤。
“可惜我与他,俱是行踪不定,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一面。
“将来若有机会,可以与他探讨。”
留下这番话,周先生”转身而去,不过几步,身影尽消无踪。
张熏站在议会大楼前的台阶上,耳边仍有周旦”之馀音缭绕,不过是对方几句言语,已经令他背后冷汗津津,深觉震怖!
他不想令周先生与曾圣人接触,便是不想让这位自己的有力臂助,转投向曾圣人那边去。
然而,这位周先生,却用这番言语告诉他一周先生想和谁接触,其他任何人都阻拦不了,他今时可以是张熏的有力臂助,明日也可以成为曾圣人的座上宾,至交好友。
只看张熏如何选择。
要付出怎样的诚心”,来留住他这位得力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