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洁看着袁冰云徐徐走近,她盯着对方那张面孔,有瞬间失神。
尽管这个女子她并不识得,但她脑海中还是生出了清晰的感知一这个女子,就是那频频在她睡梦中,敲打她的窗根的那个女鬼!
梦中的女鬼,眼下却出现在了现实里。
身怀‘密续种子’,能凭密续种子调伏天母的多福轮,业已被他们抓到—
一切种种,俱不是巧合。
他们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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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早就有了降伏天母的具体计划,眼下随着他们需要的人选一一就位,这个计划便可以顺利开展了,尤其是,木莲洁在看到袁冰云之后,忽生出了大祸临头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确认,自己天母遗世身的身份,于周昌而言,其实也只是个引子。
天母遗世身,并没有她自己想象中的,对周昌那般重要!
“真抓到了呀?
“这位就是联友电影公司的当红明星,木莲洁木小姐?”袁冰云打量着衣衫单薄的木莲洁,眼神里充满好奇,“木小姐在山里穿这么薄,不觉得冷吗?”
她只从周昌口中隐约听到过些与这位木小姐有关的猜测,还不知道木莲洁都做过什么事情,眼下态度倒还算温和。
听到她的话,木莲洁面孔上挤出一抹笑容,正要开口说话,旁边的周昌跟着瞥了她一眼,开声道:“木小姐不象你们看到的这么手无缚鸡之力,方才我带她回来以前,她拿根竹杆就扎死了曾大瞻屋里的一个丫鬟。
“小丫头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一根竹杆彻底终结了。
“我劝你们不要多管木小姐的闲事。”
周昌一番话下,原本还对木莲洁有些好奇的袁冰云,眼神顿时警剔而严肃起来。
站在周昌身畔的秀娥没言声。
但她身外氤氲雾气中,白玛的形影已然显出。
白玛打量了木莲洁一阵,嗤笑道:“什么沪上的当红明星呀,原来也做了野喇嘛的相好,她身上有股臭香气,那是藏香腌入味后留下来的味道。
“作了喇嘛空行母的女子,要么心术不正,要么太过愚蠢。
“这种女子,总是下流的,劝你们别对她生出什么怜悯心来,否则容易被她带上邪路去。”
白玛这番话,又叫众人对这个木莲洁更多了几分审视。
这时候,周昌看向不远处的顺子,喝道:“顺子!”
顺子正盯着木莲洁白嫩光滑的皮肤发呆,陡听到周昌这一声喝骂,顿时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看向周昌,赔笑道:“先丶先生,怎么了?”
“你把木小姐带到山洞里去,暂且安置着,看管好了,别放跑了她。”周昌明明看到了顺子那副色授魂与的模样,却一点也不在乎,摆了摆手,如是吩咐顺子道。
听其言,顺子却大惊失色:“我?我不行的,先生!
“你换别人吧,我看管不了这位小姐—”
“就你了。”周昌严肃道,“别罗嗦,赶紧去办。”
见先生如此坚持,顺子吸了一口气,只得期期艾艾地朝木莲洁招了招手,他脸上堆起笑,声音都比平时与周昌交谈时温和了太多,有些卑微又讨好地向木莲洁说道:“木小姐,您跟我丶跟我来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指了指不远处燃着火光的山洞。
他这副模样作态,木莲洁见得多了。
只是眼下在这般环境里,有这么一个正常人来看管自己,总叫木莲洁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心思活动着,也怯怯弱弱地向顺子点了点头,小步走到了顺子跟前,沉默着跟顺子往前走出了一段距离,直至进了山洞,才小声地道:“多谢你了,顺子大哥。”
轻柔的声音回响在山洞中,直搔到了顺子心中痒处,叫顺子都酥了八两骨头。
顺子犹尤豫豫地‘哎’了一声,给木莲洁安置了个临近篝火的位置,温厚地笑着道:“木小姐,这里暖和,你就呆在这儿吧,就呆在这儿—
“这山里头冷得很,烤烤火喝口水,对了一”
说到这里,顺子又找了个陶罐,他用袖口使劲蹭了蹭罐子口,取下火堆上的铁壶,倒出一罐热水来,捧着端给了木莲洁:“木小姐,你喝口水。”
木莲洁轻轻点头,也伸出双手去接那只水罐。
两人的手指轻轻触碰。
顺子强低着头,面庞被篝火映照得通红,心里头小鹿乱撞。
坐在旁边的木莲洁看他那副局促不安的模样,神色懵懂似乎未曾察觉到任何异常,实然内心已经冷笑了起来。
山洞外。
王有德看着顺子把木莲洁带到里头去,他心里有些着急,赶忙向周昌说道:“东主啊,我去看看顺子,顺子年轻人,没经历过这阵仗,我在旁边看着点,免得他出岔子。”
“你看着作什么?”周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旋而又满面恍然之色,“王老爷这是宝刀未老,也预备聊发少年狂?”
周昌一番话,听得王有德瞠目结舌,磕巴半天,差点把脏话都甩出来:“我我我丶我聊发个鸡—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东主何必调侃我?
“我是担忧顺子分不清轻重,被那一看就不好对付的木小姐给迷了魂儿啊!”
“不妨事。”周昌摇了摇头,“正是因为顺子不曾经历过这般阵仗,所以才要多多经历。
“他总也不是个和尚,更何况有些和尚每日还少不了进几次荤辛呢?
“放心罢,顺子虽然稚嫩,也自有他自己的原则在那,不会有事的。”
王有德见东主坚持,也只得暂且相信了东主的话,不再多言,只是他的目光总忍不住往山洞那边看。
袁冰云这时说道:“现在木莲洁也抓到了,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先把多福轮叫醒。”
周昌看向地上摊成烂泥的多福轮。
其实此刻多福轮已经是苏醒了的,他大睁着双眼,双眼里却没什么光,象是个植物人一样,不会哭闹叫喊,也没有任何自主的意识。
“此前我们操纵多福轮之时,供养了太多摩尼供蕴于扎西夏梅玛。
“如此虽然引来了扎西夏梅玛更多的力量降附而来,甚至将一双手都伸进了这边的现实当中,却也导致多福轮的性识遭受扎西夏梅玛所裹挟的‘慈悲正蕴’的侵袭,今下他的心识已经涣散。”周昌蹲下身来,说着话,把多福轮的脑袋掰过来,令众人看到其头顶上那一个血淋淋的密咒种子字。
这个密咒种子字,正是扎西夏梅玛刻在多福轮头盖骨上的,代表着它盯上了多福轮,
多福轮要么成为它的乩妖,要么便须将自身一切皆供养给它。
周昌的爷爷周三吉,便成为了横死枉死二将的乩妖。
成为乩妖的过程根本不可逆。
现下多福轮业已开始了这个进程。
“多福轮的神魂已经被扎西夏梅玛所侵染,成为乩妖是早晚的事。
“而要救回乩妖的魂魄,便须找到俗神神旌之所在,闯开神灵禁忌,于其神坛之内,
救拔乩妖魂魄。”周昌说道,“我们眼下也没有多馀时间,再跋涉千里,去救拔多福轮的神魂,更不值当这么做。”
他连自己爷爷的魂魄都还没救拔回来,怎么肯为这么个野喇嘛多花精力?
“可这个多福轮体内,存有密续种子,能调伏天母。
“有这份力量在,咱们面对梦境中的天母时,总能多出几分把握。”一旁的白秀娥蹙着眉说道。
白玛则转动着目光,不知在思考什么。
她看了看周昌,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建议,白玛?”周昌这时看向白玛问道。
“我一个没根基的孤魂,又能有什么好建议呢?”白玛阴阳怪气地道,“只不过是想到所谓密续,实是通过血脉传播,只需是某个密乘掌控者的后代,便能接引来这密续种子。
“多福轮魂儿没了,肉身还在,密续总还是在他体内的。”
“对,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周昌点点头,放开拽着多福轮耳朵的手,站起身来,
道,“所以,我而今暂且成为这多福轮不就行了?
“我的神魂修养还算不错,再加之秀娥以藕丝从旁辅佐,夺舍这多福轮的肉身,把他的密续种子,变成了我的,岂不正好?”
白秀娥微微蹙眉:“可是人身与魂虽能相分,但其实还是一个整体。
“如今多福轮的神魂已被扎西夏梅玛侵染,快要成为乩妖,你夺舍了他的肉身,会加速他的神魂被侵染的进程,等到他的神魂彻底被侵蚀之后,肉身也会跟着生出种种反应,
也逐渐演变为乩妖。
“到时候,你的神魂被困在他的肉身里,我怕你出事。”
“不会有事。”周昌笑道,“若事有变化,我会及时脱离多福轮的躯壳。
“更何况,眼下这个办法,实是风险最低的办法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秀饿仔细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
“那木莲洁呢,又要如何利用?”袁冰云接着问道。
周昌道:“你的应身梦境,虽与木莲洁梦境相连,但她这个天母遗世身,明显还是比你力量更强许多,借着她的力量,以她牵连的梦境作突破口,我们或许可以肉身踏足那重梦境之中。
“到时候,秀娥就在外面把守,看住我的肉身。
“我顶着多福轮的肉身,与袁研究员一同入梦,旦有变化,秀娥就立刻以门神贯通梦境门户,带着我的肉身进入那场梦中。”
“好。”秀娥点了点头。
旁边的王有德问:“那我呢,我做些什么?”
“王老爷子留在外头就行。”周昌答。
王有德咂了咂嘴。
这话说的跟没说一样。
这边周昌将诸事安排停当,那边山洞里,顺子也走了出来,他长吐出一口气,面对木莲洁时的局促神色,此刻便全消了个干净。
“先生!”顺子大步走向周昌,向他说道,“先生,木小姐已经睡着了。”
“她会不会是装睡的?可别小看了木小姐,你出去这么会儿,她别再凿穿山洞跑了。”周昌笑着问。
顺子闻声吃了一惊,忽然看到周昌面上笑容,顿时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打趣他,便连连摇头道:“木小姐说她这一天颇为疲乏,和我闲聊了一会儿便开始上下眼皮打架了,那模样可是装不出来的。
“应该不是装睡,不信先生自己去看就是。”
“天真。”周昌撒了撇嘴,也未与顺子多言语,带着一众人走进了山洞,果然看到木莲洁侧躺在柴草堆上,已然沉沉睡去。
“真睡着了?”
周昌神色有些诧异。
顺子则在旁边咧着嘴笑。
“那咱们这便开始吧,袁研究员,你也赶快休息,睡着了才好办事。”周昌同袁冰云说道,“需不需要帮忙把你打晕?”
袁冰云闻声,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自顾自走到山洞角落里,靠着山洞坐下。
不多时,她业已沉沉睡去。
这般轻易睡去,实是《黄天黑地观想法》的功劳。
周昌今时已将普通版本的观想法,尽传于众人。
但只有他和秀娥修习得那个不正常版本的观想法。
袁冰云睡去以后,四下飨气流动,亦未见有分毫变化,一切如常。
但这一切正常,本身就极不正常。
如今袁冰云只要在夜间入睡,就极可能进入那场梦中,现下她已然睡去,神魂却仍未从躯壳中脱离,说明那场梦今时并未将她接引去。
而此般原因之所在,应是与那场梦牵连的木莲洁,此下也根本没有睡着,一直都在装睡。
见此情形,周昌随手抄来一根木棍,递给了顺子:“你去,把她敲晕。”
“她不是都睡着了么?”顺子小声地问着,但还是接过了周昌递来的木棍,在周昌眼神之下,他走到木小姐身后,犹尤豫豫地举起了那根木棍。
“敲晕她。”周昌道。
顺子闻声一咬牙,手里的木棍还是挥了下去。
随着木棍挥落,他一低头,正见到木莲洁忽然睁开眼晴,满眼愤恨地盯着自己。
“嘭!”
木莲洁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