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那你想得倒是还挺美的。”
周昌看着曾大瞻一手握住了那张拼图,同时头顶丶双肩之上显出了“三把火’,分明是要散发琉璃鬼灯杀人规律的架势,周昌也神色不改,眼神反而有些戏谑地说了一句。
他话音落地之时,曾大瞻手中紧攥的拼图中,项刻间散发出了斑烂星光!
点点星光转化了曾大瞻身遭沸腾的飨念,令他瞬间化为一个斑烂的人影!
他才要释放出的琉璃鬼灯,此刻三把火尽数回归体内,拼图星光取代了他此刻预备动用的种种手段,将那诸般手段,暂时压制了下去!
一拼图修行与旧世飨气横行背景下的鬼神体系,本就是截然不同丶相冲的两套体系!
拼图力量,为压制鬼神而生!
眼下,曾大瞻触碰了这张拼图,这张拼图也确是周昌赠给他的,在他接触拼图的第一个瞬间,拼图中内藏的力量便被激发,自动覆护’住了他如在一般时候,一般人在危急关头拿出周昌所赠拼图,凭着星光覆护,说不定能在鬼神侵袭之下保住一条性命!
可曾大瞻虽非鬼神,却驾驭着数头极其恐怖的旧世鬼神,他本身的诡仙道修行,也根出于旧世横行的飨气!
如此以来,反倒导致他激发了这拼图的力量之后,自身一应手段,尽被禁锢住,一时无法激发!
他在星光遮护之下,却只能看着周昌施施然敞开了左门神门,挟持着木莲洁,一步跨入门中,倏忽遁去影踪,连那道漆黑门户跟着一并消隐!
曾大瞻凝视着周昌脱离的位置,沉默良久。
分明是贼獠挟持了木莲洁离开,但他此时内心里,却没有多少恼怒。
他内心里委实认定,今下这一道拼图修行的根基,便抵过了木莲洁及其背后可能埋藏的所有利益!
木莲洁代表天母遗世身的那份大利益,会成为父亲的垫脚石。
却不会为他所用,他反要为此饱受屈辱。
而今下这道拼图,却真正是属于他自己的收获。
这份收获,不能叫任何旁人知道。
哪怕是父亲曾大瞻都不准备告诉他。
他不是自认为一个小小贼寇手中,断不会掌握宇宙演变的根本奥秘么?
那就任他自行摸索他的四象修行罢!
曾大瞻内心里如是想着,竞有一种阴暗的快感。
他面无表情,看着地上倒着的丶自己同房丫鬟的尸体,出声说道:“翠竹丶幽泉丶倦云。”
听到他的呼唤声,躲在这间房中的另外三个丫鬟,也都悄悄走了出来,垂着头站在他身后,齐声称少爷’,几个丫鬟模样同样俏丽,也是和怜月一般的通房丫头,兼顾着照顾曾大瞻日常起居的活计。
丫鬟们脸上尤有恐惧之色,尤其是看到趴在血泊里,死不暝目的怜月,更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把怜月的尸身清理了罢,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要与外面的人说。”转身看着几个女子面孔上的惶然悲伤之色,曾大瞻的脸色也柔和了一些,他声音放缓,轻轻吩咐过几个丫鬟,随后一步不停地走出了这间房。
他把一把大黑锁放在了门口摆放盆景的高脚凳上。
等他离开之后,那把大黑锁里,就有丝丝缕缕黑发游移而出。
三个丫鬟低声啜泣着,围着怜月的尸体小声念叨着些让对方安心上路的话,把地毯上的血迹擦拭去。
就在她们忙碌起来的时候,瘦小似老鼠般的剃头曾’出现在了房中。
它手里的剃刀一遍一遍刮落。
每一遍刮落,便有一个美丫鬟被剃成阴阳头,直挺挺倒在地板上。
三遍之后,这间房中,亦再没有一个活人。
在此时,曾大瞻已经转身进了另一间套房内。
笼罩在他身上的拼图星光已经散去,他再次拿出了那张拼图卡片,尤豫刹那之后,想到自己付出了这般大的代价,终于换得这一张拼图,此时不彻底将之转为己用,为自己立下拼图修行的根基,又待何时?
一念及此,曾大瞻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握住那张拼图,定心要转化拼图为己用的瞬间,那张拼图卡片就在他掌中消融。
斑烂宇宙,无尽星辰天体,皆在他眼前转动了开来。
曾大瞻抬眼望去,一眼就锁定了属于自己的那颗宇宙星辰。
他满心欢喜,还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定好了价格。
“噫—这么快就咬钩了?”
便在曾大瞻吸收那道拼图的瞬间,周昌立生感应。
周昌留给曾大瞻的,确是真实的拼图根基,如袁冰云丶顺子丶王有德等人获得的拼图能力,皆由这拼图而来,但关键在于,这般拼图取自于周昌本我宇宙当中,是以曾大瞻确定了接受这份拼图根基,也就代表了他的拼图修行,从此以后将成为周昌本我宇宙的一部分。
身为本我宇宙的主人,周昌对此自然有所感应。
他这是前脚刚走,曾大瞻后脚就吸收了拼图根基,根本就没有丝毫尤豫的。
不过周昌稍微想了想,倒也觉得这一切进展,其实也是顺理成章。
这个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便不再关注此事,背着手沿着崎岖山路,往深山中走去。
太阳已经落山,深山间已是黑洞洞一片。
周昌在这崎岖难行的山道间,倒也健步如飞。
可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女子一木莲洁此时仍是衣衫单薄丶几平遮不住身上要害部位的狼狈模样,她身娇肉贵,在这崎岖山道间就寸步难行了,但眼见四下天色愈发黑暗,她又不得不抓紧跟上周昌,也就免不了被拦路的草木荆棘划伤皮肉。
一具白嫩窈窕的好皮囊,小半个时辰间,就变得伤痕累累。
这道道血痕,与白嫩肌肤相互衬托着,反而更叫木莲洁有种易碎的美。
前头走着的男人没有半分心思去欣赏这份美丽,后头跟着的木莲洁也不敢有丝毫委屈,只是紧抿着嘴,不断试图跟上周昌的脚步,却终究只能与周昌的距离越来越远。
冷冽山风倏忽横过,惊起山中野兽的啸叫声。
那凄厉的叫声,让木莲洁心中害怕,忍不住向前头的周昌呼唤:“恩—恩公,等一等妾身——”
前头身影几乎要隐在黑暗里的那道身影,此刻似乎听到了她的唤声,便停下了脚步,扭头来看她。
对方的面孔隐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但他停下来,却叫木莲洁有些振奋,连忙小碎步追近周昌,这时候,一道模糊的身影径自从她身后飞掠而来,如一团血雾般漫过她的身形,在她前头聚集成血淋淋的形影,那个血淋淋的形影直奔向前路尽头的周昌,却吓得木莲洁刹停了脚步。
血色身影出现在这崎岖山道间的一瞬间,黑暗虚空当中,即跟着生出道道交错的裂缝c
裂缝中,犬牙交错,喷出冷冽而森严的吐息。
那道血色人影,乃是一头想魔!
具备鬼吐息的想魔,从来层次不低!
眼下,那头想魔追上了周昌,它的形影忽然痉孪颤斗起来,木莲洁不知那想魔意欲何为,只见到对方颤斗了一阵后,忽然象是张开了口,把周昌的一条骼膊给吞了进去!
血色想魔吞下周昌这条骼膊,便如狗一般弓起身子,颤斗得愈发剧烈。
这下子,倒不象是它吞下了周昌一条臂膀,更似是周昌主动把骼膊伸进了它的嘴里,穿过它的喉管,在它肚子里使劲摸索着,摸索片刻后,便从那道血色人影的嘴里,又生生拽出了一个人来!
那人穿着绛红的僧袍,头顶留着寸发。
一看到那僧侣的身影,木莲洁也就辨识清了对方是谁一正是多福轮。
血色想魔吞了多福轮,把他带到了周昌身边!
想魔身份,自是不言而明,正是凶傩!
多福轮象是一张软塌塌的皮一样摊在周昌脚下,凶傩的身影消散于虚空飨气中。
周昌看着木莲洁满面畏惧地走近了,他面上神色倒是温和,开口向木莲洁问道:“你缘何要称我作恩公?我自问于你应该也没什么恩义在的。”
听到他的问话,木莲洁打起了精神她更知眼前之人,看似是个人模样,实则是披着人皮的魔鬼!
与曾大瞻打交道,她尚且能耍几分心思,与魔鬼打交道,便须时刻小心魔鬼给她设陷阱了!
面容纯洁无瑕的女子垂着眉眼,山风与这崎岖旅途弄乱了她的头发,更添她的柔弱,惹人爱怜:“妾身被皇上强行指配给曾大瞻成婚,因为过往经历不堪,反令曾大瞻视妾身若猪狗,日日凌虐于妾身—
“自是恩公从曾大瞻手中救下了妾身,此中又怎会没有恩义在呢?“
周昌闻声,又端详了木莲洁一阵。
寻常男人这样凝视她,会叫她颇觉兴奋,禁不住夹紧双腿。
可周昌此下打量她,却令她顿时有种毛骨悚然之感,她的恐惧心此刻竟都生了出来,直有种对方的目光能撕开自己的皮,看到自己骨相的感觉!
“曾瞻哪里凌虐你了?
“你在他那里,不过是受些喝骂而已,但这种喝骂,于你一个厮混于风月场中,说好听些是明星,说直白些便是高级婊子的人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周昌神色疑惑地向木莲洁问道,“他每日奉献精力,让你感觉欢愉,难道在你嘴里竟成了凌虐你?
“莫非曾大瞻在床上折腾你一回,竟比你走这一二百步的山路,更叫你觉得辛苦?
“若然如此,这个喇嘛从前应该也折腾过你不少回,你怎么还乐此不疲?”
木莲洁时泫然欲泣:“妾身年少无知时,受这个喇嘛诱骗——”
她把从前对曾大瞻的说辞,又要与周昌说一遍,可周昌却摆了摆手,没有耐心听,只道:“行行行,是他诱骗你也好,你诱骗他也罢,反正你俩落到我的手里,算是要做对苦命鸳鸯。
“你在曾大瞻那里,过那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都觉得是备受凌虐—今后在我手底下,每一步就更都是火烹油煎,刀山火海了。“
木莲洁闻声瞪大了眼睛,眼神惊惧地看着周昌:“妾身丶妾身做错了什么?
“何至于令您要如此待我?
“便是妾身从前有些不堪过往,又与您何?”
周昌嘴角笑意更盛,注视着木莲洁那双眼睛,也向她问道:“那个丫鬟又何曾凌虐过你呢?被你好利索一竹杆扎死了—那丫鬟伺候她的主子,虽然痴愚,但应也与你无关,你又为何要害她性命?“
木莲洁一时语塞。
见她不答,周昌摇了摇头,踢了踢地上魂都还没回来的多福轮,指示莲洁道:“
你把他扛起来,跟上我。“
“我个柔弱女子,怎么能扛得动他?”
“扛不动就把手脚打断好了,反正你留这副手脚也无甚大用,总是须要别人伺候。“周昌顺手折断了山道边的一根树棍,试了试手感,便将目光投向木莲洁细嫩的手脚。
他的目光把木莲洁吓得一哆嗦,赶紧弯下身去,把多福轮扛起来,又跟在了周昌身后c
这一次,她的脚步速度倒是比先前更快了许多。
她虽然修行层次低微,但常与多福轮共修大圆满解,久经浸淫之下,身体素质也非常人可比,方才那番娇弱姿态,不过是她故意为之罢了。
如今她更知自己再如何做得姿态,都不会引来周昌半分怜惜,也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我是天母遗世身,你若是欲与天母取得沟通,履足皇飨源头,就需要我的帮手。
“你这么得罪我,也须想想后果。”
木莲洁背着多福轮,低声向前头的周昌说道。
周昌不语,只是一味前行。
如此又走了二三百步,转过几个山弯,便看到了前头一口燃着火光的山洞。
山洞前,有几道人影或站或坐。
他们看到周昌领着木莲洁走近,纷纷围拢而来。
其中有个女子,木莲洁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瞬间失神。
那个女子形貌,她从未见过。
但她看对第一眼,便认定了对就是夜间在自己梦中敲窗喊冤的那个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