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陡见有大将来援,富元亨丶孙福海俱是士气高涨,各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将贼疗斩杀于这菜市口之中!
是以,周游于二者身外的飨气,便有刹那松解。
此前二者对周昌如避蛇蝎,防备严密,令周昌没有丝毫可乘之机,可在今下,他们眼见得援军杀到,已然放松了警剔,这电光火石之间,机会稍纵即逝!
周昌敏锐地抓住这一线机会,立刻放出门神,在二者猝不及防之下,只身踏临二者近前,骤出与本我大手印合化的拼图‘三尖两刃刀”
一只此一刀,瞬间贯穿了孙福海周身滚滚飨气!
定格了他所驾驭的皇飨塔斯哈鬼神禁忌,将那皇飨塔斯哈,连同孙福海的头颅,一齐戳烂!
黄白黑三色斑纹化作无数怅鬼,被飨气裹挟着,眼看着就要如猪油般融化在虚空当中!
这时间,火鬼覆淹而上,如同一张漆黑大口,将半数怅鬼尽填入口中,撕扯着吞咽下去。
鬼神劫灰扑抖落!
清凉气息一缕缕涌入周昌体内!
富元亨陡见孙福海如腐木般倒下,他仰起头,看到身披斑烂宙光的周昌,如日当空!
尤如一头凉水当头浇下!
直令富元亨才涌起的战意,又纷纷回落!
他瞳孔紧缩,要时胆寒!
这个刹那,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不是出手拖住周昌,而是将‘神变红棒”收束再收束,使之层层加固,令自身寄托其中,防备周昌的下一次突袭!
然而,周昌此时只看了他一眼,便跟着后退往漆黑门户之内一富元亨顿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庆幸感!
“想走?!”此时,远空之中,皇极飨军皇字营统领‘曾大瞻”,亲眼目睹孙福海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轻飘飘杀死,他雾时怒火中烧,一声断喝之下,伸手拈起了身畔一缕飨气一一那缕飨气在他指间,很快变作嫩红色似血管般的藤条!
藤条疯狂生长,血色的叶片在虚空中层叠铺张!
一刹那之间,密密麻麻丶散发着血腥气的‘藤条’,便随着飨气的流动,由曾大瞻手中,延伸到了门神门户当前!
尤如手臂般粗壮的藤条中,飨气汹汹汇聚。
这个瞬息,虚空中流淌的飨气,近乎被抽干,全作了这藤条的养料!
藤条上,候忽结出了一粒果实。
本只有拇指肚大小的惨白果实,须臾膨大,竟化作了一把表面上缠绕着血筋肉膜的葫芦!
这只恐怖葫芦,与常年男子一般高!
“这是他的傍鬼。
“这是‘洗孽葫芦’!
“小心门神!”
阿大所化的残缺文本,瞬间在周昌眼角跳动起来!
此时也不必他来提醒,周昌看到那只葫芦生长而出,内心陡生警兆,他没有丝毫尤豫,一把将门神收摄在手中!
也在这个刹那一那只葫芦竖着裂开,裂缝中竟生出一只只洁白纯净的婴儿手掌,‘撮空理线”起来!
一只只看似毫无威胁的婴儿手臂,凭空在虚空里拉扯看,象是在将无形的丝线,盘绕在自己的手掌上。
而它们的举动,竟引得周昌手中门神桃符疯狂震颤,好似那无形丝线,就缠在了门神桃符上,此时随着婴儿手掌拉扯,就要回到那葫芦当中!
“刷!”
见此情形,周昌抓起三尖两刃刀,一刀戳向那只‘肉葫芦’!
斑烂宙光弥漫之下,那些婴儿手臂,一时不能动弹!
但随着三尖两刃刀扎进洗孽葫芦之内,在宙光映照之下,本该凝滞的洗孽葫芦,竟然修得合拢上了那道裂缝!
葫芦包容着周昌的三尖两刃刀刃头,被条条‘葫芦藤”拉扯着,欲要转回曾大瞻手中!
又因周昌的三尖两刃刀“截断鬼神禁忌”的效用仍在,它只得顿在半空,与周昌来回拉扯!
三尖两刃刀,雾时如陷泥沼!
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周昌瞳孔放大,骤然张开的瞳孔,在眼仁内扩张成两轮黑日!
他整个人都兴奋得颤栗了起来!
“哟—”
他猛吸了一口口水,宙光如海如渊,自他周身爆发而出!
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意识到,这只‘洗孽葫芦’,其实根本就长在了天地虚空遍流的飨气之中,拼图三尖两刃刀,看似扎进了洗孽葫芦内,实则是一头扎进了虚空当中无所不在的飨气之内!
他与这只葫芦拉锯,便是在与此间遍流的飨气拉锯!
欲要改写这种局面,唯有放开本我宇宙,制造一片无有飨气留存的‘绝对真空”!
“嗡!”
周昌遍身毛孔当中,一颗颗星核释放璀灿星光。
他浑身好似长满了令人目眩的“眼晴’!
这无数只眼晴,从他毛孔中飞出,高悬天上!
“本我宇宙”再一次倾盖四方!
凡宙光所照之地,飨气不能存留!
横亘于虚空当中的葫芦藤,刹那间没有了天地飨气的支撑,顿如无根之木,眼看这就要倒塌一一这时间,曾大瞻已然抵临战场,他看着天地间横亘的宇宙星辰,面上顿生惊讶之色。
下一刻,曾大瞻捏着葫芦藤的那只手掌心里,忽有涓滴斑烂色光从葫芦藤那端流淌出,滴落于他掌心中。
他的那只手掌,被那滴斑烂色光,也侵染得五光十色!
“这是什么能力?
“这也是诡仙道的修行?
“何等精妙的手段”
刹那间,曾大瞻整个人,象是变色龙一样,随着自己那只‘染色’的手掌,一同变作了一道斑烂人影!
这道斑烂人影,无视宙光对鬼神能力的隔绝,径自踏进了周昌的本我宇宙之内!
他朝周昌直逼而来!
一他竟在这瞬间,好似也具备了拼图修行,是以也就具有了侵入宙光本我宇宙的能为!
躲在远处的富元亨,乍见此一幕,眼中满是敬服与振奋!
他才要跟随师兄,与其联手绞杀贼寇,却见师兄所化斑烂人影,从自己身畔走过,只道了一句:“元亨,你累了,先下去吧。”
“我—”
富元亨只开口说了一个字,便似意识到什么一般,神色颓然,转身退出场中。
四面八方,旌旗猎猎。
诸营军兵及其统领,将这菜市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昌眼看那道好似与自身一模一样的斑烂人影紧逼而来,四下军兵振发的飨气如大风轰烈,冲撞着他的本我宇宙,他立时抽出三尖两刃刀,疾步撤退,瞬息即至王六丶王季铭跟前。
王六看着四下军兵如海,眼神绝望。
“走了。”
周昌退至他身前,随口道了一句。
“走?”王六眼观四下,“这能走得了?”
他在场中,也看得明白一一这位能为极大的青年人所依仗的最强手段,都被曾剃头的大儿子倾刻间学了去,他们眼下是插翅难逃了,哪还能走得了?!
“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
“带上架子上那个。”
周昌说话之间,曾大瞻已抵临他的跟前!
王六只顾斩断王季铭脖颈上的绞索,将他扛起来,陡见曾大瞻杀到近前,也是一阵心惊肉跳一一却见周昌避也不避,径直朝曾大瞻奔了过去:“来!”
“来?”
王六咬咬牙,扛着王季铭,跟上周昌的步伐,与周昌迎头撞向了那凶名赫赫的‘曾扒皮’曾大瞻!
“嗡!”
四下宙光充塞!
曾大瞻遍身弥漫的斑烂‘宙光’之上,竟陡生出一道门神门户!
他满身包裹的这斑烂色光,只是以飨气拟化的宙光,门神门户自能于其中显化!
千钧一发之际!
周昌领着二人,迈入漆黑门户当中。
倾刻间身影消失!
曾大瞻跟着伸手进那道漆黑门户,陡然感知到一一一道交叉成‘凶”字的裂缝,张开森森獠牙,吗,照着他那条手臂咬了过去!
他的手掌猛然一缩身前呈现的门神门户,也即崩塌,消失无踪!
曾大瞻立身原地,沉默了下去。
袍袖遮掩下的双手,已然紧成拳。
月光泠泠,洒落河面,水也泠冷。
从菜市口逃脱以后,周昌三人又在京师各地辗转,躲过了好几拨追兵,待一切渐渐平息下去,才出现在流向京师内城的河岸边。
“你走前边去!”
王六拽着绳索,将身后被捆住双手的王季铭拖到前面,抬腿往其屁股上端了一脚。
王季铭被端得扑倒在地,他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身,转头怒视王六,此时的人熊王六,满眼凶光,哪里还有半分清晨在牢房里与他交谈时的温和模样?
王季铭心神一阵恍惚。
却听王六笑着道:“别想着挣脱绳索逃跑!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老实点儿!”
王季铭垂着头,默默跟上前方周昌的身影。
三人沿着河沿走了一阵,王六也不知今下要走向何方,他见周昌一直沉默,似乎在思量什么事情,便也识趣地没在此时打搅对方。
此时,周昌虽未言语,但一直在与视野里的阿大交流着。
“那个皇字营统领的‘洗孽葫芦’傍鬼是何来历?
“他这傍鬼,莫非是有吞吃鬼神的能力?”
“并非如此。”阿大实时给予回应,“洗孽葫芦傍鬼,据传乃是地府孽镜台前诸‘洗孽鬼差”遗留诡种所化,这头傍鬼能吞鬼食神,但其吞吃鬼神以后,亦不过只是将鬼神暂时禁于葫芦之内。
“此时,洗孽葫芦便好似一副模具,内中容纳鬼神不断挣扎,就会在葫芦内拓印下鬼神的痕迹。
“其主借助这种痕迹,可以假借鬼神禁忌能力。
“不过一般时候,其主虽能借助洗孽葫芦假借鬼神禁忌能力,但往往亦只得鬼神能力之皮毛而已,但那皇字营统领与众不同,他所修诡仙道法门,乃是‘八九假形变化”。
“如此两项能力相加之下,他所拟化鬼神,往往更类真正鬼神。
“一一还是这拼图修行更为精妙。
“他虽看似是拟化了宙光,但宙光根本并非源出飨气,他拟化鬼神,又必须运用飨气,所以最终仍不过是只得宙光皮毛,不能具足神形。”
周昌笑了笑。
他虽惊讶于那皇字营统领,能够拟化宙光,但本身并不担忧本我宇宙这般拼图修行,真个被对方学了去。
拼图修行,乃是在自我心性与鬼神碰撞的过程中,划分出人与鬼的界限。
仅仅以飨气去拟化宙光,不过是用鬼来模仿人,又如何可能成功?
不过,对方这般精妙模仿,竟然一时避过了宙光封锁,却也足以让他警醒。
“拼图修行,并非万试万灵之法。
“而且,我如今拼图修行的进程,始终凝滞不前,不能突破。
“惆性虫一日不能食尽大生死皇帝天寿,我这一身星核,便一日不能彻底转为宇宙星云,不能打开第二块拼图一一以惘性虫吞吃天寿的效率而言,不知到我七老八十的那天它能不能食尽大生死皇帝的天寿?
“它进食效率太低了。
“然若加快它的进食效率,使之化为新的寿鬼,以我今下之能,确无法驾驭得了它。
“今下只能看我修成锁七性之后,以七魄化为七头想魔,配合两个儿子,能否镇住惘性虫所化的寿鬼了。”周昌念头转动着,“那个皇字营统领,既然能拟化宙光,突破本我宇宙的封锁,我的最强手段,便已相当于在他跟前失效了一半。
“而他是否还有其他手段?他的诡影是什么?
“他又是否如富元亨那般,掌持其他鬼神?
“我今却一无所知。
“当下,首须解决的,便是他那个洗孽葫芦傍鬼“他那头傍鬼,业已是想魔了。”
阿大回应道:“那头洗孽葫芦傍鬼,能与天地飨气牵连,扎根于天地飨气之中,甚至能困住先天门神,连你之宙光也被拟化它应是一头狂层次的想魔。”
周昌点了点头:“凶今下不过是鬼票层次。
“从前一直压制它,不令它进食杂晦飨煞诸气,不令之施展杀人规律,彼时我实担心它层次提升,我反倒驾驭不住。
“而今倒是没有这样顾虑,可以稍稍放开它了。”
凶胃口奇大,且“食谱丰富’。
不知数目多少丶层次如何的‘七性杂芜之气’,是它的主要食物来源。
此外,新世种种兵杀灾厄凶煞之气丶瘟病晦污之气,旧世一应飨气,俱能作为凶滩的食量。
以及人命-
愈高质量的人命,愈能成为凶体成长的最佳养料。
周昌此时只是稍稍动了个念头,那些被他封锁在外丶始终不能为凶吞吃的七性杂芜之气,便丝丝缕缕地朝他周身汇聚而来。
诸般杂气,在他身遭汇聚,却并未融入他的躯壳之内。
只是在临近他身形之际,便被无声无息掠取了去。
周昌见识过凶全力吞吃杂芜之气的后果一一彼时在新世当中,白河周边地区所有命壳子,都往白河市汇聚了去。
他今下暂时也不想与这些命壳子照面,是以只是偷偷窃取些丝杂芜之气,供凶取食。
旧世当中行走的命壳子,显然更多。
哪怕周昌只是稍稍截取这杂芜之气长河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相较于旧世而言,都是海量!
凶吞食着杂芜之气,漆黑身影尤如铁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片阴影角落。
它那副漆黑身躯上,浮现出一个个函义恐怖的甲骨文本。
其中右臂之上的甲骨文,已尽数被打上血红的‘x’号,当这些赤红的凶字,取代它周身其他的所有甲骨文之后,它便会化为狂。
“去,杀了富元亨。”
周昌向凶体挥了挥手。
凶面孔上,两道裂缝交叉着,使它整个脸盘都如花瓣般裂开,‘花瓣’里,满是交错的獠牙。
它感知着周昌的意志,面孔上的裂缝条忽弥合了。
它变成一个样貌平平的男人,穿着寻常的衣衫,神色僵硬,迈步从河畔离开。
一缕若有似无的“线”,已将它与远方的富元亨紧紧相连。
先前,周昌一直找不到机会,对富元亨下杀手,便暂时运用了凶的杀人规律一一富元亨沾染了凶的杀人规律,此后便会不断回忆凶的“面容”!
在他回忆凶体面容的过程中,凶便会步步接近,侵临其身畔的一瞬间,夺去其性命!
如富元亨身在宙光封锁之中,自身不沾些丝飨气,凶的杀人规律也会被周昌本身的宙光割断,无法发挥出来。但富元亨与周昌交手之时,虽被本我宇宙复盖,自身却仍在神变红棒覆护之下,身遭鬼神飨气周流不断,这也导致了,来自凶的杀人规律,一直依附在他身上,只待合适时机发作。
今下,便是那个合适时机。
凶想要攀升成为更高层次的想魔,将高质量的人命献祭给它,是最快速的信道。
富元亨虽不是周昌对手,但他掌持神旌,他的命已然是品质极佳。
周昌目送凶的身影,象是跳帧的影片般,几次闪现之后,便乍然消失在黑暗深处,他徐徐说道:“洗孽葫芦,可以禁鬼神,进而拓印其鬼神禁忌能力。
“凶长成了,或许鬼神也可以成为它的祭品,被它吞吃之后,在它身上复苏。
“希望下回能把凶用在那皇字营统领身上。
“—一不过,我之傍鬼,原本该是冥府鬼差牛头阿傍,只是牛头阿傍是‘死出来’的,后被献祭给凶神,凶继而演化,这个皇字营统领的傍鬼,也是冥府‘洗孽鬼使”的诡种演化而成。
“二者之间有没有什么牵连?
“傍鬼是自人根本里脱落的一些晦污所化,为何又会与冥府牵扯上关系?
“傍鬼,是否有具体分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