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闻声抬起头,看了看桌子前站着的丶神色和善的三个人。
他的目光在三人遍布老茧的虎口处微微一停,跟着笑着开口道:“坐在顶楼,确实能看得更远,看得到更多的热闹,但是热闹好看,自己要成了热闹的一部分,总不是什么好事吧?“
三人中为首的那个瘦长黄脸儿,有些驼背。他听到周昌的话,却摇了摇头:“看热闹就是凑热闹,凑热闹,谁都得做好被溅一身血的打算啊。
“朋友,您要是不想被溅一身血,不妨把这个座儿让给我们。
“您付的茶钱,我双倍奉还给您,您意下如何?”
“不差那几个子儿。”周昌摇了摇头,旋而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道,“几位既然想好了,自便就是,反正我这座位空着也是空着,咱们搭伙喝喝茶,还能互相聊聊天,解解闷。“
“对,对。”瘦长黄脸驼着背,连连点头。
憨厚的样子,象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农民。
他先把身后背着的那道将近有一人高的长方形包裹拜在了桌面上,身后两个同伴,也随身携带的包裹放下,各自解开东西上包着的粗布以后,就露出了几样东西的真容。
无非是一张古琴,一把琵琶,一根洞箫而已。
原本都将目光往这边投来的茶客们,见得那几样物什,都纷纷收回了眼光。
背着乐器走街串巷的乐师并不鲜见。
先前茶客们见三人随身携带的物什长长短短,内心总往枪炮兵刃的方向联想,今下看着里头只是几样乐器,顿时失去了兴趣。
“几位竟是乐师?”
周昌看着三人埋头调试乐器,忍不住出声问道。
仍是那个瘦长黄脸抬起头,他指了指自己那两个同伴,面露歉然之色,向周昌回道:“乐师谈不上,只是靠这个讨生活,今也是受人之邀,在这广和居上弹奏一曲,以为义士送行。
“我这两个同伴都是哑巴,没法和您交谈,请您多海函。”
瘦长黄脸说过话,便又埋下头,调试着他那张长琴去了。
见其事务繁忙,身边还跟着两个说不得话的哑巴,旁人多半会识趣,不再叼扰对方。
然而周昌就不是个识趣的人。
他目光一转,偏又向对方说道:“为义士送行?
“你是说那逆党王季铭?”
听得这个名字,四下顿时有些目光,若有似无地移转向了周昌这张茶桌。
瘦长黄脸闻声倒是神色坦然,“涘’了一声,即点头说道:“对,雇主就是托我们在此为那将被施以绞刑的逆党,演奏一曲,以酬其血性。“
旁人说王季铭是逆党,他便跟着附和称此人乃是逆党。
旁人称此人乃是义士,他便也附和称此人乃是义士。
随波逐流,不与人争,确是跑江湖做活计的样子。
“王季铭这等人,哪算得上是什么义士?”周昌皱着眉问道。
瘦长黄脸笑了笑,向周昌躬身点头,道:“也不是我称他是义士,是我的雇主这样称呼他,我也只是随着雇主这般喊,您若觉得那人所为,实算不上是义举,那我跟着您,称他是逆党贼人,也是无妨的。“
“对,似王季铭这等人,就是奸贼而已!”有人立刻扬声附和。
茶馆顶层,不少人也都纷纷点头:
“五飨政府新立,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此人偏于此时刺杀皇父,坏了大局,使各方互相猜疑,其之所为,只壮了自己声名,一首绝命诗,能叫自己流芳百世,却令旁的人都给他做了陪衬!
“奸人,奸贼!
“可恨,可恨!”
“皇父丶逊皇帝何其无辜?
“逊皇帝已然禅位于五飨政府,五飨政府自要保证他们的安全,偏在此时,皇父遭人刺杀,此岂不会令逊皇帝生出别样心思?以逊皇帝为首的旗人势力,又岂会善罢甘休?
“争端必然再起,一切全是那王季铭,破坏了这大好局面!”
“就是如此!”
“此人当真该杀!”
“确实该死!”
茶楼顶层内,群情一时汹汹。
众人唾沫星子横飞,竞相发表着自身对王季铭的切齿痛恨,此时无人反驳他们什么,四下都是应和之声,片刻之后,便都心满意足地闭了嘴。
茶馆里一时又稍显安静。
这时候,周昌偏又说道:“仅以其事迹而言,王季铭这等人,与五飨政府之中诸类作比,又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奸贼逆党?“
此话一出,连老实调琴的瘦长黄脸儿,都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周昌。
他原以为周昌是站王季铭那样逆党对面的,是以顺着对方的话说,不想恶了对方。
但周昌此下话锋一转,便叫他摸不着头脑。
不明白这人究竞是站在哪边的了。
周昌这二三句话,便似一粒火星投进了火药库里。
原本还安静了稍些的茶馆顶层,此时哗地一下子沸腾了。
茶客们对周昌怒目而视,纷纷振声指责:
“你此话是何意?!”
“我看你年纪轻轻,不谙世事,根本不通人情世故,就在这里大放厥词!”
“五飨政府当中,英才俊杰何其之多,近处便有富元亨富将军这样,位列七人杰’之首的年轻俊杰,不止是七人杰被囊括于五飨政府麾下,还有各路统领将军,各放异彩,各领风骚,上有都督大帅,皆是龙章凤姿,绿青蓝赤紫五飨议员,皆是地区表率,为民请命!
“更遑论是那位“五飨大统领”了!
“你把那逆党与这些豪杰作比,你想于什么?!是何居?!”
群情激愤之下,瘦长黄脸儿苦笑着看向周昌。
他见对方面相俊朗,似是个不惹闲事的清净人,是以想与对方拼个桌子,却没有料到,这人三言两句间,就已在这层楼里挑惹起了这么大的风波。
连他也被这风波波及,被人拿话刺了几句。
黄脸儿为自己看错了人而暗暗叫苦。
偏周昌处于这风波中心,脸上还带着笑,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只是与人随口闲谈,便叫诸位如此激愤,诸位的言语若能做刀枪,此刻也该在我身上留下三百个透明窟窿了。
“可言语终究不能代替刀枪,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各位既如此忿怒,何妨请哪位上来,扎我一刀?”
他说着话,便将那柄雷剑权真搁在了桌上。
听其言,观其色。
人们尤自骂骂咧咧,愤愤不平。
但声音终究比之前小了太多,所言种种,也不再是试图与周昌辩论什么,只是稍对周昌这人作了点评,便各自忌惮地回到座位去,与同伴嘀嘀咕咕起来了:
“这样浑人!”
“那些滚刀肉丶地皮无赖,就是这种德性!”
“拿个刀子耀武扬威,今下都什么年景了?现在最快的是枪,一把破剑,能顶个屁用!”
“脑子不好使的人!”
“不必理他,不必理他,咱们聊咱们的——”
很快,沸腾且热烈的茶馆,又变得闲淡。
方才还好似势不两立的众茶客,今又融洽地聊到了一处去。
周昌颇感无趣,撇了撇嘴,将雷剑权真又插回了腰上的鞘子里。
“听朋友的口音,也不象是京城人士?
“朋友老家哪里的?”
这时候,对面那个黄脸儿的琴师,反而主动开口,与周昌攀谈。
他先前埋头调琴,又称自己两个同伴皆是哑巴,分明是一副不想与周昌过多交流的模样,今下却不知为何,又忽然有了与周昌交谈的兴趣。
“家在蜀地,祖籍中原,上京城来找乐子。”
周昌如是回道,跟着又反问了对方:“朋友该是南方人?说话有些口音,不知高姓大名?”
“是,南方人。”瘦长黄脸笑道,“在下姓黄,单名一个锦字。
“我看朋友与旁的人分外不同一些,连言语也是这般——跳脱洒逸。
“未知阁下贵姓?”
“叫我周昌就是。”周昌回了一句。
黄锦点了点头,唤了周昌一声“周生’,他还想说些什么,忽听得外面传来连声锣响!
“当啷,当啷,当啷!”
声声锣响中,几辆兵丁看押着的囚车,从各条街道的尽头往十字街口的中央一菜市口汇集而来。
菜市口等着看大戏的人群,慌不迭地让开道路,站在马路牙子上,竞相抻脖去看囚车里关着的一个个囚犯,这些囚犯,便是今天要被处决的死囚了!
“砸他!”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声。
马路牙子上拥挤的人群里,立刻有人抓起一团烂泥,朝着那囚车就扔了过去。
有第一个人,便有无数人纷纷抓起烂泥丶石头丶烂菜叶掷向囚车!
半空中,杂物横飞,纷乱如雨!
木造的囚车被砸得嘭嘭作响!
囚车里关押着的死囚们,或是哇哇大叫,对周围民众破口大骂,或是无动于衷,哪怕是被砸得满面鲜血,也是浑浑噩噩,反应全无。
“据说这样朝死囚抛掷石头丶泥土等等各种污秽之物,会给自己带来福运。
“人们不知内情,未必是真恨极了那一个个死囚,只是迷信如此举动会给自己带来的些丝福运,于是便把其他一切考量尽都舍了,只管拿污物砸人。
“哎——””
黄锦感慨地说道。
“头前第一辆囚车里的囚犯,便是那王季铭了吧?”周昌指着第一辆囚车里,浑浑噩噩的王季铭,即向黄锦问道。
黄锦看了王季铭一眼,点了点头:“敢于刺杀一尊亲王,写下那样慷慨诗篇的人,竟在牢狱之中,被蹉跎成了这般模样,委实让人意想不到。“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周昌道,“这人或许本就是这副模样,只是你们从前不曾发觉而已。”
听到周昌的话,黄锦又看了看周昌,他没有再言声。
周昌却指着囚车前头,被兵丁们簇拥在中间丶如肉山一般的赤膊巨汉,再次发声道:“这个肥汉颇不一般,是个非凡人物,朋友认识吗?“
“我一个琴师,哪里认得这样人物?”黄锦哑然失笑,他跟着周昌,观察了那赤膊巨汉一会儿,又道,“他腰上系着红绸,旁边还有兵丁为他扛着砍头用的鬼头大刀—刽子手本是个贱业,常人多不愿与他们接触,这人能令兵士为他扛刀,受军兵护拥,应是刽子手这行当里的顶尖人物。
“京城里,这样的人物,我记得有位尊号作赤朱公’的。
“这位,或许就是那赤朱公郑铁城’。”
二人正自闲谈,茶馆之中,有人喊了一嗓子:“龙驹上道了!”
那人话下,却见囚车抵临法场高台之侧。
被关押于第一辆囚车里的王季铭,此时顶着满头烂菜泥巴,被赤朱公’郑铁城,从囚车里放了出来。
郑铁城解开他身上那条头发编成的绳索,把死绑换成了活绑,旋而将人推上法场。
这种绑绳之法,看似留了几个活扣,能使囚犯挣脱,即取天道好生,与人留一线’的说法,若囚犯能逃下法场,挣开绑绳,便可暂押狱中,延缓处刑。
被推上法场的龙驹’王季铭,陡见到法场上一个个插着鬼头刀的高墩子丶以及中央的那副绞刑架,他脸色霎时煞白,被吓得腿都软了,惶然回头,与郑铁城对视了一眼。
郑铁城眉毛一扬,王季铭又恐惧地转回头去。
就听到四下围观的百姓,纷纷呼喊出声:“跑!跑!跑!”
呼喊声里,时不时夹杂着一阵哄笑!
王季铭被这如潮般的呼喊与狂笑声漫卷着,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尝试挣着绳索,发现自己四肢扭动之间,身上的绳索竞真的越来越松。
于是一面挣脱着,一面努力在法场上蹦跳挪动,朝法场下奔去!
而他每每向前挪动一步,身上渐松了的绳索,反又再紧了一些。
等他挪动至法场边缘的时候,那副绳索,便又把他紧紧绑缚起来,让他再丝毫都挪动不得,像条上了岸的鱼儿一般,在法场上徒劳地板动着!
围观百姓大笑轰然!
茶馆里也是一派欢快氛围。
这所谓与人留一线,只是个吸引眼球的把戏而已。
那副绳索既被绑在了龙驹’身上,便断没有再被解开之理。
王季铭随后被固定在了绞刑架上。
绞索悬在他的头顶,只待监斩官及陪同人员入场以后,正午时分,一声令下,他便将被套上绞索,当场绞死!
无以言喻的恐惧,如狂澜怒潮般冲击着王季铭的心神。
王季铭脸色煞白,他的眼珠无意识地转动着,频频扫过法场下每一张围观群众的面孔,每一个围观群众的神情,此刻竟也都分外相似。
无数张面孔在他的视野里,叠合成了同一张脸。
那张脸带着懵懂又期待的神情,直勾勾注视着他。
就等着看他被挂上绞索,一瞬绞死以后,嘴里伸出来的长长舌头丶黑紫的面孔丶暴凸的双眼!
从那张面孔’的眼睛里,王季铭仿佛就看到了自己的死状!
他心神悚然,一个激灵,惶然转首,便看到不远处跪在高墩前,头上插着斩立决’的木牌,被五花大绑着的那头人熊王六!
王六的眼睛里,竞是出奇地平静。
其见王季铭目光望来,甚至咧嘴笑了笑,眼神里暗含鼓励。
那般平静坦然的神色,不知为何,叫王季铭心底生出一股股酸涩之气,他立刻别过头去,目光在场内场外游弋着,仿佛在试图记住自己人生最后的每一幕。
直至他看到一戴着大檐帽,脑后留着“老鼠尾’,被一队亲兵拥护着的将军,大步迈入场中。
围观百姓时惊呼出声:“富将军!”
“七人杰!”
“监斩官来了!”
“陪同议员也来了!”
“那是—那是王府的吴管家!”
声声惊呼中,富元亨军装笔挺,与对面走来的王府管家吴昭儒’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尔后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法场后的监斩官主位之上。
一个个陪同议员,也跟着纷纷落座。
云空中,已然极是混乱的飨气大海,随着富元亨等人入场落座,竟好似是有了定海神针一般,倏忽间跟着沉寂了下去,不再翻涌沸腾!
“确是一方俊杰!”
茶馆顶楼里,黄锦似赞叹似感慨地道了一声。
紧跟着,那坐在监斩官位置上的富元亨,竞好似是感知到了什么一般,立刻侧头朝广和居茶楼顶层看来一黄锦立刻移开目光,耷拉着眼帘,继续调琴。
对面的周昌无知者无畏’,与富元亨隔空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出奇,于是对视一眼之后,便又各自挪开目光。
尔后,富元亨不知是感觉到了什么,又想抬目朝茶楼上看的时候,赤朱公“郑铁城’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向他打千行礼,跟着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他跟着看向绞刑架上的王季铭,下颌微收,似是朝王季铭点了点头。
王季铭心脏狂跳,赶紧转回头去!
方才还觉得生路已尽,如今陡生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围观百姓那一张张面孔,在他眼里也变得分外鲜明,各不相同起来!
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
随着富元亨等监斩官入场,把守法场四面的军兵们纷纷吹哨鸣锣,示意围观百姓保持肃静。
在军兵们吹哨示意,挥舞刀兵威慑之下,百姓们总也关不住的嘴,今时终于被关上。
菜市口里,浊气流杂。
法场当中,一片萧杀之气。
寒冬腊月里,白晃晃的日头有气无力地挪动,渐至中天。
“午时已到”
随着一声唱喝响起,主位上的富元亨,将手一挥:“死囚孙二贵,罪大恶极,作奸犯科,殴杀街坊一十三口,处以斩刑,以做效尤!”
话音一落!
跪伏在高墩上,满面泪水的孙二贵,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我冤枉啊”
声未落!
其身后的姥姥’,手里高高举起的鬼头刀,轰然落下!
一腔黑血如泉喷涌!
人头随这血泉,被冲起老高,跟着坠地!
骨碌碌滚到了法场下!
“哗!”
围观百姓霎时哗然!
每个人的面孔都兴奋地涨红了,眼神里似乎都沾着那死者的血光!
不少人趁着此时,从军兵们交叉的剌刀下勉力钻出来,连滚带爬地扑向了法场,拿出怀里的白面馒头,贪婪地蘸取高墩下淌开的血泊!
一个个,尤如一头头围着腐尸啃食的馨狗!
“嘭嘭!”
很快有军兵鸣枪警告!
枪声之下,那些人仍不忘多蘸取些人血,又将人血馒头揣回怀里,再次连滚带丫地钻进人群!
人群中,乍生阵丝骚乱!
得了人血馒头的百姓,还未将怀里的馒头悟热,便有人伸手过来,蛮横争抢他取得的人血馒头一法场上,那砍了人头的姥姥,此刻也拿出些馒头来,不慌不忙地蘸着台上四溅的鲜血。
又是几声枪响,军兵们冲进人群,拿枪把在人群里一丝挥舞乱打,赢得声声惨叫,纷乱的人群,也终于渐渐回归安静。
“死囚胡狗儿,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奸辱女子五人,勒死二人,处以斩刑,以儆效尤!”
又一囚犯随着富元兵话音落地,立刻人头飞起!
血浆如火山喷薄!
有了第一回军兵们未能压住人群,致使有人冲上法场,拿馒头蘸取人血的前例,后头的人更加无所畏惧一人群如怒潮,军兵连成的封锁线,便似闸关!
此下洪涛勇起,一瞬间淹没了闸关!
乌泱泱的人头,纷纷漫上闸关!
监斩官主位上的富元兵,气定神闲。
但见那抢着蘸取人血的人群里,骤然冲出不少道人影,朝着王兆铭等还未被行刑的死囚冲了过来!
广和居茶楼井上!
亦有一条条人影,勇然翻下栏杆,如飞鹰搏兔,凌空扑击法场!
“当啷,当啷,当啷”
也在这时,黄锦伸手抚琴,琴声起,飨气如烽烟,一时涌动!
那涌动的飨气,合汇了琴音,竞化作一条条斑烂的蟒蛇,在这广和居茶楼井上巡戈周游,数个欲随着第一波扑下茶楼的人影,追将出去的茶客,登时被困在了原地!
“果然是逆贼同党!”
那被飨气大蛇缠缚住的几个茶客,瞬时朝黄锦等所谓送行乐师”,投来森然目光!
“先乐贼党,再取贼酋首级!”
几个茶客,纷纷抽出随身刀兵!
黑洞洞的枪口,尽皆对准了黄锦这一桌人!
艺括周昌!
“嘭嘭嘭嘭嘭!”
枪声连响不断!
一粒粒枪火,撕破了飨气大蛇,直冲向周昌丶黄锦等人!
周昌满面无辜之色,但他的屁股却未从座位上挪动半分,只是看向对面黄锦。
黄锦提着眼帘,不为枪声所动,只是抚琴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