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玛称为“独髻母”之从众,名为‘扎西夏梅玛”的女神耸立于巷道尽头。
它面孔狞恶,脚下血浆翻腾,手持由腐尸制成的尸棒,散发出一种妖冶而恐怖的气息,所有周流过这条巷道的飨念,被它所侵染,瞬息间化作一条条户鬼,竞相扑咬向了对面的周昌等三人!
那诵持秘密音节的声音,还在巷道之内回荡。
仿似具备某种神秘力量的秘密音节衬托下,竟令巷道里的血海户山之景,显出了几分庄严圣洁的气象!
而周昌从“门’中伸出来,弥漫宙光,擎举三尖两刃刀的一条臂膀,便是侵染这圣洁气象的邪恶!
三尖两刃刀条忽贯刺之下!
宙光如雨挥落!
凡宙光弥漫之地,滚滚尸鬼飨气尽被定在半空,又如梦幻泡影般修忽消散!
貌极狞恶的扎西夏梅玛,身上也沾染了斑烂宙光!
点点宙光如墨汁在宣纸上晕染开一般,在它的形影上竞相晕染了开来!
这个女鬼,便似个纸糊的老虎,连握下三尖两刃刀的能耐都没有,便在倾刻间被宙光吞噬丶碾磨丶消亡!
恐怖女鬼形影瞬间土崩瓦解!
显出了其下那个手持转经筒的红衣僧侣。
红衣僧侣本只是遵从上师的法旨,前来捉走这两个生辰八字都有大用的女子而已,这样事其实是一桩美差一一两个女子长得都是如花似玉,虽有上师法旨在先,他不便将两女捉来尽情享用。
但只是将她们玩一番,上师也不会责怪什么!
他此下已经临近了这两个女子,当然要展露出一番声势来,叫这两个女人被自身服是以毫不迟疑地动用了上师所授‘金刚性灌顶”一一显出上师性中护法“扎西夏梅玛’来,哪怕他这“扎西夏梅玛’,只是上师之金刚性的一道影子。
但只是一道影子,用来服两个弱女子,本也该轻而易举!
熟料此时出现了变量!
他引以为傲的‘金刚性影子扎西夏梅玛”,在那凭空出现的男人首先,连一招都没撑过,便直接作泡影破碎!
那道五色斑烂的三尖两刃刀,尤自一刀戳下!
宙光复盖到红衣僧‘登吉’身上,他的其他诸般手段,也尽施展不出来了,一下子就好似被冰封住了,站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三尖两刃刀扎下,只得生受这一刀-
这一刀之下,自己焉有命在?!
登吉一念及此,囊时亡魂大冒!
后背上骤地浮起一层白毛汗!
幸在不知为何一一那从一道漆黑门户中伸出来的臂膀,擎举的三尖两刃刀,在濒临他眉心一寸之际,条忽停住了。
弥漫在登吉身上的宙光并未消散。
那男人从门户中走出,立在他身前,同样是一身凶险万分丶不知从何而来的宙光。
“还以为有多大的能耐,原不过是个银样枪头。”
登吉听到那男人懒洋洋地嘲讽声,内心也没有丝毫被羞辱之感。
与这样凶怖人物一个照面,他已不止是膝盖软了,心神也已在这生死之间,被那斑斑宙光彻底击垮。
是以,登吉只是豪叫着道:“莫杀我,莫杀我!
“我不来就是了,我不再来就是了!”
“难道你此时还能脱身走了不成?”周昌一声笑,随手一挥,三尖两刃刀便作斑烂光点,消散于黑暗之中。
他转而拿出了那柄‘雷剑权真’,用之抵在这密藏域僧侣的胸口。
这柄剑内蕴威能,他今下尚无法运用。
但随着他的火鬼生发‘万里雷瞳”,赋予他运转雷霆的能力,将来能够运用这柄雷剑权真,却也是早晚的事。
哪怕是当下,仅凭雷剑权真坚固无匹丶锋锐异常的特性,一剑戳死面前这个僧侣,也不过只是寻常。
他看着那密藏域僧侣眼珠骨碌碌转动,便知道对方心下肯定在思量脱身之策,他对此也毫不在意一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天门神已沾上这喇嘛的飨气,借着这股飨气,也能追到对方老巢去了。
“这就是你避若蛇蝎的所谓扎西夏梅玛?”
周昌捏起了喇嘛的下巴,如同相看牲口一般地相看着跟前喇嘛的脸,同时随口向走过来的白玛问道。
白玛是密藏域人士,生前乃是其中刘氏贵胃,身份显赫。
此后不知因何而死,被财宝天王带入了‘化生哪咤’的局中。
这些周昌所不了解的密藏域鬼神,她都多有涉猎。
周昌至今只知密藏域有个写龙寺,有位财宝天王,除此之外,他对密藏域的了解,实没有青衣镇本地的百姓懂得更多。
“这不是扎西夏梅玛。”
白玛看着那个脸色恐惧的密藏僧,眉眼间仍有些微紧张之色。
她摇了摇头,向周昌说道:“这个喇嘛,只是能借来扎西夏梅玛的一道影子而已,即便是这样,至少也说明了,它和供养扎西夏梅玛的大喇嘛走得很近,可能是对方的弟子。”
“会不会就是那位给木明星看病的密藏域大僧侣?”白秀娥的声音这时响起。
周昌点了点头,道:“我想情形应当也是这般。
“当时的李夏梅委实难以杀死,令我印象深刻“若扎西夏梅玛是点化出它根种的想魔,应当比它更加棘手,难以对付才对,断不至于被三尖两刃刀一下就戳破。
“不过,你说是扎西夏梅玛点化出了李夏梅这头想魔一一这是怎么回事?白玛,你不展开说说?”
白玛的神情平复下去,又和先前一般冷淡。
她听到周昌的问话,微微抬起下巴,朦胧的飨气缭绕在白秀娥温婉的面容上,使之隐隐发生变化,细细的柳叶眉变得平直粗黑,修长的眼线微微上挑,显得眼睛更大。
若将白秀娥的面容比作风姿卓约,淡雅清新的水墨画,此刻白玛显现出来的面容,便是色彩浓烈,对比鲜明的一副油画。
白玛气质冰冷,生人勿近,偏偏生有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她看着周昌,说道:“鬼神之间的联系,可以比拟一个村子里,村民与村民之间的关系。
“你可以理解成,它们之间,也有阿爸阿妈丶兄弟姐妹的关系。
“对于李夏梅而言,扎西夏梅玛就是它的阿妈。
“女儿看见阿妈,多大的能耐,都用不出来的。”
白玛这番解释,既生动有趣,又极易理解。
周昌由此想起了阿大先前罗列过的,旧世之中可能与‘大生死皇帝’存在某些牵连的俗神与想魔,它们与大生死皇帝之间,或许也存在这种‘父母兄弟”一般的‘亲戚关系”?
新世的鬼神,与旧世的俗神想魔,其实从来联系紧密。
“李夏梅化去的时候,留下了它的根种。
“我从它的根种里,看到了它一路而来的过去。”周昌说道,“在它的过去里,是鬼郎中赠给它的一副药方,才导致了它此后成为想魔。”
“那副药方,让李夏梅变成了诡。”白玛点点头,道,“但由诡成为想魔,让李夏梅可以短暂恢复神智的根源,来自于扎西夏梅玛对它的点化。”
“明白了。”
周昌道:“当时李夏梅与俗神冯三,是奉财宝天王之命,看守这具哪咤尸身。
“如今连李夏梅的母亲‘扎西夏梅玛”都出现了,看来眼下这个密藏僧,也与财宝天土有很深的牵连?
白玛微微眉,并未回应周昌的疑问。
密藏域各个法寺与诸鬼神之间,牵扯太多,往往是缠杂不清,千头万绪。
譬如扎西夏梅玛,既是独髻母的从众,亦可能是某个大喇嘛的本尊,大法寺供奉的主尊,仅以这一点来判断它与财宝天王之间,是否存在牵连,还是有些牵强了。
哪怕白玛生前乃是密藏域刘氏贵族,也不能完全厘清个中关系。
倒是那被周昌以雷剑权真抵着的红衣僧,听得他们之间的交谈,察言观色之下,赶忙开口说道:“我们是‘脱登尼玛林”的僧侣,主奉‘那弱喀举空行母”为主尊,修持‘那落六法’,与财宝天王毫无牵扯。
“只是“多福轮”上师以金刚性调伏了“扎西夏梅玛”,所以我们这些弟子,能得以借用上师的金刚性影子。”
红衣僧“普美白巴”眼珠飞转,连连向周昌等人出声解释。
他也未有想到,这几人当着他的面,就交谈起了密藏域里的种种见识。
对于密藏域风物,他这样密藏僧侣,更加是手拿把掐,想要用之来哄骗眼下几人,自然轻而易举,但当下对方想要了解的,也不是什么秘密知识,晋美白巴就算与他们说了真话,倒也毫无妨害。
晋美只觉得,拿剑抵着自己胸口这人,脑袋总归有些不灵光。
哪有当着敌人的面,‘大声密谋’的道理?
今下看似是他被对方挟持,但他从几人的交涉中了解了这般多的情报,此后他稍稍动动嘴皮子,就能把这些人带进沟里旦这些人起心想探究密藏域的话。
彼处密藏域,充斥神秘与恐怖。
偶时一字之差,往往就是天差地别。
“你的上师,名叫多福轮?”周昌向晋美问道。
对于这‘上师’之称,周昌倒有些微了解。
他从前常在新闻上看到,常有人假扮‘上师’,向善信行骗,或者骗奸善信,奸淫善信妻女,谎称是与之双修一一这些上师没被揭发之前,未必就是假扮的,说不得也是戒证件一应俱全的真上师。
只是出了事之后,便成了假扮的了。
依周昌的了解,所谓的上师,应是密藏佛门之中对具备一定地位的僧侣的普遍称呼。
晋美点头应是:“这是对他名号的汉名翻译,他的藏名为‘才让阔洛”,各位莫非是在密藏域中招惹到了‘财宝天王’,这位护法本尊降下诅咒,便会令人身生‘铜钱之眼”,所取财货,必须在短时间内花用干净,否则便遭更大灾祸。
“财宝天王的诅咒,处置起来极其麻烦本寺有金玉不易之法,若是各位一一这个密藏僧所说的倒也没差。
如今随着周昌回到旧世,财宝天王丶世宗皇帝无头户身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也随飨气流转而逐渐复苏。
财宝天王的诅咒,确实令他后背上生出了铜钱斑。
他亦有清淅感觉一一自己身上不能留下半块银元,所以今下取来多少钱,便当即花出去多少。
这倒也适合周昌的秉性,他本也不是个“勤俭度日’的人。
饶是如此,他也不愿听这所谓密藏僧教给自己什么解决办法一一诅咒他自会设法祛除,不需假借他人之手,再叫“中间商赚差价”了。
是以周昌打断了晋美所言,直接道:“你修这所谓金刚性影子,需要些什么仪轨?”
这人身上红粉飨气缭绕,乃是沾染女色过重的迹象。
及至红粉飨气之中,间有死灰飨气掺杂。
如此便叫周昌怀疑,这人寻得的女色,怕也不全是心甘情愿跟从的他。
周昌还记得,从前在青衣镇的时候,有些往来密藏域的商旅,说过那地方的些许传闻,多与涂血漆尸,残虐生人有关,这样两相一联系“金刚性影子,乃是上师秘密之法,我不得随意向外传授”普美闻声一时失色,
他未想到这人真正题的是这‘金刚性影子”之法!
此法虽是上师草创,但也是一门极其强横的‘护身之法’了。
上师以秘密仪轨传授于他,他自不能传诸于外!
“只是问你需要些什么仪轨而已,谁稀罕你这金刚性影子怎么修行了?”周昌一皱眉,剑尖往里抵了抵,直接就扎破了普美的胸膛,鲜血淌过剑尖,瞬息化作焦灰四散不见。
普美见他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脑筋急转之下,立刻道:“每修金刚性影子,须先请动“那弱喀举空行母’主持仪轨,监护修行。
“那弱喀举空行母,喜食脑髓“此后引‘扎西夏梅玛’之金刚性下覆人身,其所覆映之人,须心思纯净,无有旁,是以十二岁以下之女为佳。
“如此便可以自我之智慧,调伏金刚性,将那覆映于女子身上的影子,‘过”到自己身上来。”
晋美将这修行仪轨说得高上而神秘。
但听得周昌微微挑眉:“你们上师,看中了我这两个媳妇,看来也是想用她们修什么法,做什么事,也学你修行‘金刚性影子’一般?”
“这丶这如何能一样的”晋美嘴唇嘿着道。
他断也没有想到,对方问话饶了一大圈,忽然调转回来,杀了他个回马枪!
他毫无心理准备,一下子被问得说不出话。
对方已经猜出了真相,他又漏了马脚,这下却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干丨你丨娘的说得比唱的好听,还不是在奸丨淫一妇女!”
周昌一咧嘴,手中黄铜古剑一下推进去,往晋美白巴身上戳了一个透明的窟窿眼儿!
普美白巴眼神震骇地看着周昌!
这怎能一言不合就杀人?!
他还以为能与对方斗些言语机锋,哄骗对方,令他放过自己。
毕竟对方当着自己的面,与同伴‘自揭其短”丶‘大声密谋”,看起来脑袋不甚灵光,所以他产生了可以凭嘴皮子逃过一劫的念头。
却直至此时才发觉,周昌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叫他活命。
在一具死尸跟前,纵是说了再多秘密,又有什么干系?!
“你一一杀我一一”随着周昌抽出插进晋美白巴胸膛里的铜剑,插在后腰,晋美白巴直觉浑身气力都顺着这个窟窿眼儿往外不断奔流,在这段时间内,他的神智都跟着混沌下去,仅能维持最后一丝气力,怨恨地盯住了周昌,以微弱声音说道,“多福轮上师,必有所感!
“你,必为空行母座前祭品!”
白玛看着这位红衣僧侣,像狗一样的被周昌随意杀死,甚至周昌的那柄铜剑上,都没沾染一丝血迹,她不禁呆了一呆。
虽在黄梁村中,眼见周昌与鬼神交战,且终能战而胜之,她对周昌的实力,已有了大概的印象。
但是,这毕竟是密藏域的僧侣!
彼处僧侣,和别处是不一样的!
至少在白玛心中,此间的僧侣地位崇高,能为凶怖,与别处那些僧侣殊为不同!
可这位密藏僧侣,就象是蚂蚁一样的被碾死,白玛自有一种世界观都遭受到了挑战,
开始破碎的感觉。
这旧的世界观破碎以后,有些微光便从裂痕里透露了进来。
白玛此时看着周昌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有些柔和。
“怎么了?
“你也坠入爱河了?”
周昌转脸看到白玛的眼神,他眼神更奇怪地向对方问道。
“呸——”白玛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将目光移向倒地的密藏僧尸体,说道:“现下你杀了小的,肯定会招惹来老的。
“多福轮上师本来只是派个弟子来找人,结果人就被你这么不清不楚地杀了—
“怎么会是不清不楚的?”周昌皱眉,向旁边的袁冰云道,“袁研究员也看着的,是他先朝咱们动手的
彼时要是两个寻常女子,看到他那个金刚性影子,岂不是当场会被吓个半死,任他施为?
“只是他撞到了铁板上,所以才会角色颠倒一一他反而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莫非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