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禅僧在心愿堂里过了两天清闲日子。
外面那六具四阶骷髅往门口一站,效果拔群。
别说普通老百姓,就连那些平日里在外城区横着走的帮派混混,路过都得绕着走,大气不敢喘。
别说骷髅的四阶等级。
光是那阴森森的死气,隔老远都能感觉到,谁还敢往里闯?
甚至有好事的跑去玄水卫举报,说外城区来了邪修,弄些骷髅看门,肯定没安好心。
玄水卫的人过来远远瞅了一眼,领头的小队长脖子一缩,屁都没放一个就带人溜了。
上头没明确指令,他们这些小喽罗上去干嘛?
给人家骷髅大爷送菜吗?
他们全部加一起,不够人家一只骷髅大爷塞牙缝的。
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见。
到了第三天清晨,石头正在后院专心致志地练他的天罡刀法,刀风凛冽。
疫鼠抱着枯禅僧买回来的八宝灵鸭,正蹲在房梁上啃得满嘴流油。
“啧,这鸭子火候差了点,香料也不够足,啧,秃驴,比你吹的可差远了啊。”
而心愿堂外面,却罕见地聚集起了一小群人。
不是修士,也不是商人,而是一群七八岁大的孩子。
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缕,赤着脚,身上脏兮兮的。
在澜涛城,几乎没有纯粹的凡人。
哪怕是在最底层的外城区,能活下来的,多少都有一阶的修为在身。
能扛能跑,勉强能找点活计。
但这些孩子,身上连最微弱的灵力波动都没有,是真正的凡人孩童。
他们的来历也简单,多是城中那些最底层的苦力,码头搬运工的孩子,没人看管。
父母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自身难保。
或者是从更偏远村落逃难过来,家园被妖魔所毁,沦落为孤儿。
没有修为,连给那些家族当最低等的仆役都没人要,嫌他们没用还浪费粮食。
只能在外城区像野草一样自生自灭,靠着乞讨,捡拾垃圾,或者偷偷摸摸干点小勾当苟活。
他们一边要躲着玄水卫的巡查,一旦被抓住,就会被强行押送出城,扔到荒野自生自灭。
另一边,最近几天夜里,城里总有些怪事发生,澜涛城里更是人心惶惶。
此刻,几个年纪稍大点的孩子,正费力地抬着一个昏睡不醒的男孩。
那男孩大约八九岁的年纪,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呼吸微弱,额头烫得吓人。
一个扎着两个歪歪发揪的女孩,带着哭腔道:“怎么办啊狗儿哥,九儿哥睡了两天了,再这么下去……呜呜……”
名叫狗儿的男孩皮肤黝黑,个子最高。
他咬着牙,努力抬稳九儿:“别哭,哭有什么用,得想办法救九儿哥。”
女孩咬着嘴唇,小手在破烂的衣兜里掏了半天,只摸出两个磨得发亮的铜板。
“就这两个子儿,连个灰面馒头都买不起,城东那个王大夫,出诊一次至少要一块下品灵石……我们哪里请得起……”
狗儿继续道:“不能扔下九儿哥!要不是他以前总把讨来的吃的分给我们,我们早就饿死了!现在他病了,我们不能不管!”
可是怎么管?
他们身无分文,求助无门。
几个孩子都沉默了。
他们识字不多,还是昨天听一个路过的商贩提了一句,说这新开了家心愿堂,好象能帮人实现愿望。
但周围所有人都说,那是邪修开的黑店,门口站着骷髅,鬼气森森的,能是什么好地方?
狗儿攥紧了拳头,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一丝狠劲。
“管不了那么多了,邪修就邪修!只要能救九儿哥,他们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
女孩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可是,我听说邪修都要吃小孩心肝的。”
狗儿瞪了她一眼,声音却也有些发抖:“那,那也比看着九儿哥死强,大不了……大不了我用我的换。”
女孩又哭了:“狗儿哥你也不要死,还是用我的吧,只有我最没用了,让他们吃我的心肝。”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最终都没说话了。
他们生活在最底层,比谁都清楚,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代价,哪怕是生命。
至于城里传的邪修害人,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小乞丐的聚集,也引来了一些路过的行人驻足。
“嘿,看那群小乞丐,围在心愿堂门口干嘛?”
“还能干嘛,肯定是走投无路了呗。”
“啧啧,真是找死啊,敢敲邪修的门?”
“可惜了,我看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几个小娃娃,进去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邪修的手段,嘿,说不定正好拿他们练功呢!”
路人议论纷纷,有冷漠的,有好奇的,更有幸灾乐祸的。
但无一例外,没人觉得这几个孩子能有什么好下场。
也有几个其他家族散排过来的眼线,悄悄隐入人群。
如今的澜涛城也算是多事之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人绷紧神经。
更何况这么一家来历不明,但明显背景深厚的心愿堂。
城主府,玄水卫全都不表态,关系暧昧。
他们也就只能自己增派人手,去探探虚实。
最终,胆子最大的狗儿,深吸了一口气,在其他孩子期盼又恐惧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他心脏跳得象打鼓,两条腿都在发软。
经过门前两排骷髅时,冰冷的死气让他几乎窒息,他紧紧闭着眼,生怕下一秒就被骨刺刺穿。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只是用空洞的眼框看着他,并没有阻拦,也没有攻击。
狗儿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用力叩响了木门。
木门发出沉重的声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淅。
疫鼠啃鸭子的动作一顿,猩红的小眼睛瞥向前厅方向:“嘿,来活儿了?还是一群小豆芽?”
枯禅僧缓缓睁开眼睛,脸上虚伪的笑容变得真实了几分:“哦?终于有有缘人上门了?”
前厅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