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笑面,陈舟又问。
“你可识笑面?”
枯禅僧那没有嘴唇包裹的牙床下意识地龇了龇,形成一个类似咧嘴的怪异表情,连忙摇头。
“回主人,小僧未曾听闻此名号,想是某位修为高深的大德,非小僧这等微末之辈所能接触。”
“那除了你所在的众生相,佛门另外两大分支为何?”陈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枯禅僧的光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主人明鉴……小僧,小僧真的不知啊!
“小僧只是众生相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连本支的高深佛法都未能触及,哪有机会知晓另外两支的秘辛,那都是佛门真正的内核机密。
“据说……据说唯有修成高等罗汉身的佛爷们,才有资格知晓。”
陈舟的声音冷了几分:“既如此,那便说说你众生相其他佛陀的修行位置吧。”
枯禅僧几乎要哭出来,干瘦的身体抖得象筛糠。
“主人,这更是绝密中的绝密啊,修行之地关乎身家性命,哪能轻易让外人知晓?
“便是同门之间,也相互提防,讳莫如深……小僧,小僧实在是不知道啊!”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半晌,陈舟淡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讥讽和杀意。
“这就是你所说的,知晓诸多佛门隐秘?一问三不知。那看来,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你说对吗?”
随着他话音落下,枯禅僧猛地感到灵魂深处那枚苍白种子骤然发烫,一股撕裂神魂般的剧痛开始蔓延!
“不!主人饶命!饶命啊!”
枯禅僧冷汗大冒,顾不得剧痛急忙磕头,干枯的脑门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砰砰作响。
死亡的恐惧让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他必须拿出足够分量的情报,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
不然真的会死。
“主人,主人若想寻佛陀,小僧……小僧有办法!有办法!”枯禅嘶声喊道,声音甚至有些尖锐变形。
然而话刚说出口,灵魂撕裂的灼痛感戛然而止。
枯禅僧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溺水中被捞起,不敢有丝毫耽搁,急忙说道。
“主人容禀,小僧之前的宿主,便是啸风山君。”
陈舟心中一动。
啸风山君,他确实有印象。
在白玉剑宗遗留的残卷中,记载过这头曾祸乱曲岛县,圈养人族为血食的虎妖,后来与死人林中人形邪祟发生冲突后陨落,白玉才得以趁势崛起,入主白玉城。
他原本只当是妖魔间的势力更迭,没想到背后依然有佛门的影子。
对于邪祟他也很感兴趣。
他自己的本体暂且不提,之前收获的镇江祠就展现出了莫测的能力,还为他贡献了一员诡将。
若能献祭一只邪祟,收益恐怕也不会低于诡化期的妖魔。
“所以,”陈舟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你知道那尊与啸风山君对决的邪祟下落?”
枯禅僧闻言,裸露的牙床猛地一僵,形成一个惊愕的弧度。
冷汗瞬间湿透了破旧的僧袍,他没想到这位大能连这等数百年前的秘辛都如此清楚。
他吓得连连摆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主人明鉴,主人明鉴啊!当年之事已了,邪祟早就被闻讯赶来的佛爷们盯上,哪里轮得到小僧这等杂鱼觊觎?小僧是真的不知道它的下落啊!”
眼看陈舟眼神转冷,枯禅僧魂飞魄散,急忙抛出自己最后的筹码。
“但是主人!小僧知道谁能找到线索,当年千岛郡府,也就是澜涛城,他们定然知晓更多内情!
“邪祟出世,作为郡府不可能没有记载!小僧愿以佛门身份为掩护,前往郡府,定能为主人探听出那邪祟的下落,将功折罪!”
他匍匐在地,声音恳切而卑微:“只求主人再给小僧一个机会。”
陈舟满意了,半晌终于开口:“好。”
枯禅僧如蒙大赦,连连叩首。
……
而剑怀霜在神明离去之后,持剑而立,环视四周。
蝗母与笑面虽死,但灾难并未终结。
那些从蝗母残骸中涌出的铜色飞蝗,依旧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它们本身或许威胁不大,但身上携带的残馀铜毒,依旧会不断污染土地。
不远处,江子昂撑着半边身躯都已呈现古铜色的身体,呆呆地站着,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难以置信与巨大空洞的麻木。
宗主墨渊陨落,诸位长老燃尽己身,无数同门倒在防线之上……
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最终却还是无力回天吗?
而在废墟中央,殍几乎只剩下一颗焦糊的头颅,身体已经支离破碎。
却依旧遵循着本能,疯狂撕咬着蝗母残留的尸块,连同那些试图逃散的飞蝗也不放过,尽数吞噬。
她已经完全虫化,仿佛唯有通过进食掠夺,才能填补某种内在的空虚。
剑怀霜握紧了手中的巨剑,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不能放任铜毒继续扩散,不能让尸魂宗的牺牲白费,更不能让神明刚刚展现威能拯救的土地,再次沦陷。
剑怀霜动了。
他巨剑挥洒,凌厉的剑意裹挟着精纯的死气,如同收割麦穗般清扫着成片的飞蝗。
沾染死气的飞蝗大部分又化成白纸,纸雪纷飞,转头添加讨伐飞蝗的行列。
效率虽高,但飞蝗数量依旧庞大,源源不断从蝗母尸体内涌出,又分散极广。
“江道友!”剑怀霜声音沉静,打破了死寂,“战役尚未结束!清理飞蝗,遏制铜毒!”
江子昂浑身一颤,仿佛被从噩梦中惊醒。
他看着剑怀霜,又看了看周围零星站起,面带悲戚与茫然的弟子。
他猛地一咬牙,铜化的半边脸上肌肉抽搐:“所有还能动的,结阵!
“召唤煞鬼,清理飞蝗,绝不能让毒素蔓延出去!”
残存的尸魂宗弟子们强忍悲痛,重新握紧陶罐,一道道煞鬼虚影浮现,扑向零散的飞蝗。
剑怀霜一边挥剑,心一点点沉下去。
焦土之上,尸魂宗弟子的遗体横陈,他们大多年轻,许多人的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决绝与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