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程结束后,杨明宇将赵敏和陈静叫到了一边。
“有个任务,我想交给你们俩。”他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正蹲在墙角默默看着蚂蚁搬家的瘦小身影,“去兰兰家做一次家访。”
陈静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赵敏则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言简意赅道:“知道了。”家访这个词对她而言,总能想到一些她不愿触碰的记忆。
“不用紧张,”杨明宇看出了两个女生的心思,笑着补充道,“这不是什么考查,就是去看看,聊聊天。带上我们准备的文具和糖果,就当是串个门。”他将一个布袋子递给她们,“注意安全,天般的缝隙,好像随时都可能垮塌。屋顶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颜色深一块浅一块,显然是经过多次修补。整间屋子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上面没有玻璃,只是用几根木条简陋地钉着。一扇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木门虚掩着,门轴己经损坏,斜斜地靠在门框上。
屋前有一小片空地,算是院子。角落里堆着一小堆柴火,旁边是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陋灶台,己经被熏得漆黑。几只瘦骨嶙峋的老母鸡在地上刨着食,看到陌生人,警惕地“咯咯”叫着躲开了。
陈静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贫穷不再是书本上一个抽象的概念,而是眼前这堵开裂的泥墙,这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兰兰似乎习惯了这种沉默,她走到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那扇破旧的木门,然后侧过身示意她们进去。
屋里很暗,赵敏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
她的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屋子里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小,也简单到了极致。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用木板和砖头搭起来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一床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被子。旁边是一张缺了腿的方桌,用几块砖头垫着才不至于倒下。桌上放着一个豁了口的瓦罐和两个粗瓷碗。
屋里唯一的大家具,是一个紧挨着床铺的灶台,与外面的那个遥相呼应。灶台上方,挂着几串干辣椒和一串风干的腊肉。
“咳咳咳”
床上的人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奶奶,我回来了。”兰兰放下肩上的小书包,快步走到床边,熟练地从瓦罐里倒了一碗水小心翼翼地递到老人嘴边。
首到这时,赵敏和陈静才看,床上躺着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她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
而兰兰,这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在做完这一切后并没有停下来休息。她走到灶台前从墙角抱来一小捆柴火,熟练地塞进灶膛,然后拿起一个缺了口的葫芦瓢从屋角一个大水缸里舀出半瓢水,倒进那口黑漆漆的铁锅里。接着,她拿起火柴点燃了灶膛里的干草。
整个过程,她做得那么自然,那么熟练。
赵敏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眼前的土坯房,和记忆中那个屋子渐渐重合。床上奶奶虚弱的咳嗽声和记忆中母亲深夜里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而灶台前那个瘦小的忙碌的背影,和多年前那个放学后就要立刻回家做饭照顾家人的自己几乎一模一样。
一样的昏暗,一样的贫穷,一样的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童年。
她曾经以为,自己己经走出了那段黑暗的岁月,可此刻,兰兰的出现像一把钥匙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那把生锈的锁。
她的鼻子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热了起来。
站在她身后的陈静也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她看到赵敏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眼睛里此刻竟蓄满了泪水。她从未见过赵敏这个样子,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兰兰拿起一根烧火棍吃力地拨弄着灶膛里的火焰。那根烧火棍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太长太重了。
赵敏猛地回过神来。她没有说话,快步走上前,在兰兰惊讶的目光中极其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根温热的烧火棍。
两个来自不同世界却有着相似命运的女孩,在这一刻通过这根普通的烧火棍完成了无声的交接。不需要任何语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们便读懂了彼此世界里所有的艰辛与坚强。
赵敏蹲下身熟练地将柴火架空,让空气流通,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映红了她的脸,也照亮了她含着泪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