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西伯利亚联合自治地区,秦安王行宫。
冰封的荒原上寒风如刀,捲起漫天的雪屑打在人脸上,生疼。
一座由无数巨大圆木和钢板构筑而成的,兼具了俄式粗獷与华夏风格的堡垒,
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盘踞在这片白茫茫的大地之上。
这里,便是张作霖的“秦安王”行宫。
行宫內,温暖如春。
巨大的壁炉里,燃烧著从兴安岭运来的优质木炭,將整个大厅照得亮如白昼。
墙上掛著整张的熊皮和虎皮,彰显著主人那豪迈不羈的性格。
张作霖穿著一身貂皮大氅,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手里端著一碗滚烫的烧刀子,
正和手下的那帮老兄弟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妈了个巴子的!”
一抹嘴角的油渍,將酒碗重重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还是这关外的肉,有嚼头!
这关外的酒,够劲!”
“想当初在北平城那鸟笼子里,
天天吃那些精细得能塞牙缝的玩意儿,可把俺老张给憋屈坏了!”
“哈哈哈哈”
大厅里,响起一阵粗豪的笑声。
这些跟著他从土匪窝里一路打到北平城的老將们,个个都是粗人,
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气。
“大帅说的是!
这鬼地方虽然冷了点,但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著咱们!
痛快!”
一名满脸虬髯的大將,灌下一大口酒高声附和。
自从跟著大帅出关,占了俄国人这么大一片地盘,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纵横关东的日子,一个个都觉得浑身是劲。
张作霖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股子士气。
虽然那个臭小子,用什么“开疆拓土,另立乾坤”的歪理邪说,
把他“骗”到了这冰天雪地里。
但不得不说这种当“开国君主”的感觉,
確实比在北平城里,看那些文官的脸色要舒坦得多。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捧著一份加急电报,快步走了进来。
“报!大帅,奉天少帅急电!”
“哦?”
张作霖接过电报,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这臭小子,又整什么么蛾子了?”
展开电报,一目十行。
脸上的笑容,却慢慢凝固了。
“辻政信天丛云刺杀?”
他將电报隨手丟在桌上,端起酒碗又灌了一大口。
“大帅,少帅说什么了?”
旁边的將领,好奇地问道。
“那臭小子说,日本娘们派了一帮杀手,要来取老子的项上人头。
让老子加强戒备,別到处乱跑。”
张作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他娘的老子当年在绿林里闯荡的时候,小日本的爹都还在穿开襠裤呢!
什么狗屁杀手,敢来惹你张爷爷,我一枪崩了他!”
“就是!
咱们这秦安城,固若金汤!
別说几十个杀手就是来一个师团,也別想活著进来!”
“少帅还是年轻,读书读多了胆子也变小了。
想当年大帅您单枪匹马闯关东的时候,什么阵仗没见过?”
一眾老將,纷纷附和言语间,对张汉卿的“谨慎”,颇有些看不上。
在他们看来,张汉卿虽然有些本事,
但终究还是个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年轻人,做事太过小心。
张作霖哈哈大笑,显然对这些话很是受用。
“行了行了,都別嚷嚷了。”
摆摆手,“那臭小子也是一片好心。
传我命令,从今天起行宫周围的警戒,增加一倍!
让兄弟们都把眼睛放亮点!”
“至於俺老张,” 他站起身拍了拍胸脯,“明天照旧去北边的矿场,看看那批美利坚佬送来的新设备。”
“妈了个巴子,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捋你张爷爷的虎鬚!”
命令,很快传了下去。
无论是张作霖,还是他手下的这帮老將,都没有把这份警告真正放在心上。
他们不知道。
一张由仇恨、疯狂和精密计划编织而成的死亡之网,已经悄然在他们的头顶张开。
奉天帅府。
张汉卿看著手中,那份由他父亲亲自签发的回电,无奈的摇摇头。
回电的內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知道了。
勿念。
老子还没活够。”
那熟悉的,充满了草莽气息的口吻,让他既好气又好笑。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那是一个骨子里,就充满了冒险精神和个人英雄主义的乱世梟雄。
想让他像个普通人一样,因为一个虚无縹緲的威胁,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比杀了他还难。
“少帅,大帅他”
杨宇霆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担忧。
“他不会听的。”
张汉卿嘆了口气,將电报放到一边。
“我爹的脾气,你们比谁都清楚。
你越是让他小心,他越是要往危险的地方凑。
他这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们也向他自己证明,他还没老。”
“那那可怎么办?”
郭松龄也急了,“辻政信,可不是和知鹰二那种货色。
此人是关东军里,出了名的疯狗打仗向来不择手段,心狠手辣。
一旦被他抓住机会,后果不堪设想!”
“我当然知道。”
张汉卿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既然劝不动,那就只能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来保护他了。
“邻葛,立刻给史迪威发电。”
沉声下令。
“告诉他我怀疑日本方面,有破坏我们双方在秦安西伯利亚联合自治地区合作的企图。
他们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我们的黄金矿脉和新发现的油田。”
“我需要美利坚方面,立刻提供所有关於辻政信这支『天丛云』行动队的,情报侦察和无线电监听情报。”
“告诉他保护我父亲,就是保护摩根和洛克菲勒的钱袋子。
我想,他会明白的。”
杨宇霆闻言,眼睛一亮。
好一招“借力打力”!
把单纯的刺杀行动,上升到关係到美方核心利益的经济层面。
这样一来,美利坚人就不得不出全力。
“茂宸,”张汉卿又转向郭松龄。
“立刻联繫孙立人。”
“告诉他我当初把他和他的教导总队,
留在秦安西伯利亚联合自治地区,不是为了让他给我爹当仪仗队。”
“从现在起我授权他,全权接管秦安地区的所有防务。”
“让他把那些,还在用老掉牙战术的老將们,都给我换下来。”
“我不管他用什么方法,演习也好拉练也罢。
必须在三天之內,让我爹身边所有的警卫力量,
都换上我们的人,用我们的战法。”
“尤其是,北边那个矿场。”
“那里,將是辻政信最有可能下手的地点。”
“让孙立人在那里,给他准备一份大礼。”
郭松龄精神一振,挺直胸膛。
“是!少帅!我立刻去办!”
知道少帅已经布下了一张反包围的天罗地网。
但这张网,真的能网住辻政信那条,狡猾而又凶残的疯狗吗?
没人知道。
张汉卿走到地图前,
目光落在秦安西伯利亚联合自治地区那片广袤的土地上。
心中第一次,產生了一丝无法掌控的不安。
父亲,你可千万別出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