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府书房的壁炉,炉火正旺发出嗶剥的轻响。
铜製防火栏柵被烧得滚烫,映出一室温暖的光,
却驱不散那份从电报纸上渗透出来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
杨宇霆站在书桌前,面色凝重如铁,
手指紧紧捏著那份来自“新朋友”的加密电报。
郭松龄则背手立在窗前,看著窗外那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
眉头紧锁身上那股百战將星的凌厉杀气,此刻化作了山一般的沉重。
“八咫镜。”
张汉卿低声重复著这个名字,
修长的手指在宽大的梨木桌面上无意识的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
“目標:生物战。”
这五个字像五柄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每个人的心臟。
“天照”小组的刺杀虽然阴险,但终究还在战爭的范畴之內。
可生物战那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释放出的將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瘟疫与灾难。
那將是一场没有任何规则,不分军民不分老幼的无差別屠杀。
日本人已经彻底撕掉了所有偽装,露出了他们最狰狞、最疯狂的獠牙。
“少帅,这帮畜生!”
郭松龄猛然转身双目赤红,那张饱经战火洗礼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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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露出一种混杂著愤怒与恐惧的神情,
“他们这是要绝了我东北三千万同胞的根啊!
这是要让我们这片黑土地,变成一片千里无人烟的死地!”
作为一个军人可以坦然面对枪林弹雨,可以笑著与敌人同归於尽。
但他无法想像,自己的妻儿自己的同胞,
在无声无息的瘟疫中痛苦挣扎,慢慢腐烂的景象。
那种绝望,比任何刀剑都更加伤人。
“他们敢!”
杨宇霆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就是把奉天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他们所有潜伏的特务都揪出来剥皮抽筋!”
书房內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唯有张汉卿,依旧保持著令人心悸的冷静。
站起身。
“茂宸,邻葛你们都冷静一点。”
声音不大却带著一种足以抚慰人心的力量。
“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只会让我们失去判断,落入敌人更深的陷阱。”
转过身,看著自己这两位已经方寸大乱的左膀右臂。
“日本人之所以敢启动『八咫镜』,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大,
而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很虚弱,觉得我们对这种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打击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以为,只要放出了瘟疫这头魔鬼,就能让我们不战自乱不攻自破。”
“他们想看我们哭,想看我们跪地求饶。”
“所以,”
张汉卿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精芒,“我们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不但不能,我们还要用最快、最狠的方式告诉他们一件事。
“潘多拉的魔盒,不是只有他们有钥匙。”
“我们,也有。”
郭松龄和杨宇霆闻言,皆是一愣。
他们不明白,少帅此话何意。
面对这种看不见、摸不著的敌人,我们又能如何反击?
张汉卿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问题,
而是拿起电话拨通了只有他知道的,通往“佛爷”的专线。
“佛爷,是我。”
“我需要你动用我们所有的情报网络,帮我查清三件事。”
“第一,『八咫镜』计划的具体內容,
包括他们准备使用的病毒种类、投放方式、以及首要攻击目標。”
“第二,这个计划的核心实验室和主要负责人,现在在哪里。
我要知道每一个参与其中的科学家的名字、住址,甚至是他们家狗的名字。”
“第三,”张汉卿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无比冰冷,
“我要知道日本皇室成员,尤其是他们那位被奉为神明的天皇,最近的详细出行计划和安保细节。”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即便是心狠手辣如“佛爷”,也被张汉卿这第三个问题给惊得心头一跳。
“少帅,您这是要”
“他们不仁,就別怪我不义。”
张汉卿的语调平静,却带著一股毁天灭地的决绝。
“他们想用瘟疫来毁灭我的同胞,那我就用子弹去『问候』他们的神。”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病毒厉害,还是我们的子弹更快。”
掛断电话,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郭松龄和杨宇霆,呆呆地看著张汉卿。
他们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少帅的狠辣与疯狂。
这已经不是对等报復了。
这是在向整个日本帝国的精神图腾,发起自杀式的攻击!
一旦行动无论成败,都將是石破天惊,再无任何迴旋的余地。
“少帅,此事三思啊!”
杨宇霆艰难的开口,觉得自己的喉咙无比乾涩。
“我意已决。”
张汉卿摆摆手,没有给他们任何劝说的机会。
对付已经彻底丧失人性的疯子,任何的道理和规则都是苍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比他们更疯,更狠更不择手段。
“邻葛,除了情报上的反击,我们还需要一面盾牌。”
张汉卿將目光转向杨宇霆。
“我记得,当年在哈尔滨扑灭那场百年不遇的肺鼠疫的,是哪位医学大家?”
杨宇霆精神一振,立刻答道:
“是伍连德博士!
当年他临危受命力排眾议,用科学的防疫手段,
在短短几个月內就控制住了疫情拯救了无数生命,被世界医学界誉为『鼠疫斗士』!”
“好一个『鼠疫斗士』。”
张汉卿点点头,“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国之重器。
他现在在哪里?”
“辛亥革命后,伍博士婉拒了各方的重金聘请,一直在哈尔滨主持防疫事务,
並且创办了哈尔滨医学专门学校,也就是现在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前身。”
杨宇霆对这些了如指掌。
“国之重器绝不能流落在外,更不能落入敌手。”
张汉卿的眼中,流露出一种发自內心的尊重。
“戴安澜!”他对著门外喊道。
“在!”
戴安澜推门而入,身姿笔挺。
“我给你一个任务。”
张汉卿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亲自去一趟哈尔滨。”
“不,不止是哈尔滨。
去北平,去上海去所有地方。
把伍连德博士,以及所有像他一样,
在防疫、医学、生物学领域有杰出成就的专家学者,都给我『请』到奉天来。”
“告诉他们,东北需要他们四万万同胞需要他们。”
“我张汉卿將倾尽所有,为他们建立一座全世界最先进的生物科学研究院。”
“我们要在奉天这里建立起属於我们华夏,最坚固防的防疫长城!”
“是!”
戴安澜领命,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
自从跟著少帅后,他一直在为伟大的事业在奋斗,
而这次,又是一项足以影响国运的使命。
“记住,”张汉卿最后叮嘱道,“用尽一切办法不惜任何代价。”
“如果有人敢阻拦,无论是谁,”
“格杀勿论!”
命令下达整个东北的战爭机器,
再次以一种更加迅猛、更加隱秘的方式高速运转起来。
一张针对日本生物战的弥天大网,在奉天的这间书房里悄然张开。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日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们正沉浸在即將释放“魔鬼”的狂热兴奋之中。
却不知道一个更加可怕的“魔鬼”,已经被他们亲手唤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