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帅府，深夜。
杨宇霆拿著那份来自德意志大使馆的措辞傲慢的回函，快步走进张汉卿的书房。
脸色铁青。
“少帅德意志人回话了。”
杨宇霆將文件重重拍在桌上，语气里压抑著怒火，“他们，否认了一切！”
“他们说与俄国的交易，纯属子虚乌有。
至於坦克装甲的技术相似只是『工业领域的巧合』。”
“他们还反过来警告我们，不要用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控来破坏双方『友好』的合作关係。”
“否则他们將保留，中断所有技术支持和设备供应的权力。”
好一个“工业领域的巧合”。
好一个“中断所有技术支持”。
张汉卿看著电报上那些，充满了日耳曼式高傲与虚偽的话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墙上那幅世界地图。
手指在那片代表著德意志的版图上，轻轻划过。
“邻葛，”他开口声音平静，“你觉得一条饿疯了的野狗，在什么时候才会把叼进嘴里的肉吐出来？”
杨宇霆，愣了一下。
他没明白少帅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他思索片刻沉声答道：“除非，你用一根更粗的棍子打断它的腿。”
“说得对。”
张汉卿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德意志人现在就是那条，自以为聪明的野狗。”
“他们以为自己两头下注，玩得很高明。
他们以为我们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以为，我们这些在他们眼里落后愚昧的华夏人，只会像他们的前清老祖宗一样，抗议再抗议最后不了了之。”
“是时候，让他们清醒清醒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推到杨宇霆面前。
“把这个交给德意志驻奉天的总领事，保罗·科普。”
“告诉他，我只给他二十四小时的时间。”
“二十四小时之后，如果我看不到我想要的东西。
这份文件就会出现在，巴黎、伦敦和华盛顿所有主流报纸的头版头条上。”
杨宇霆，拿起那份文件。
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骤然收缩。
那是一份无比详尽的，技术分析报告。
报告里用最严谨的数据和金相分析图谱，清晰对比了从锦州缴获的俄军 t-26坦克残骸装甲，与克虏伯公司出售给奉天兵工厂的特种钢板的各项参数。
从化学成分，到冶炼工艺，再到热处理流程。
每一个细节都证明了，这两块来自不同国家的装甲系出同源。
其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这已经不是什么“巧合”了。
这，是铁证！
是足以將德意志政府，钉在国际道义耻辱柱上的铁证！
杨宇霆，甚至可以想像。
当这份报告，出现在英法等国的报纸上时，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一个本该接受《凡尔赛和约》制裁的战败国，竟然在暗地里向全世界，都在提防的俄国俄军出售核心军事技术！
这，是对整个欧洲战后秩序的，公然挑衅！
其后果远比中断对东北的技术支持，要严重一万倍。
“少帅，您您是什么时候？”
杨宇霆看著张汉卿，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无法想像少帅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內就准备好了，这么一份致命的杀手鐧。
“在德意志人把他们的傲慢，写进回函里的时候。”
张汉卿，淡淡说道。
“对付豺狼你不能指望，它会良心发现。”
“你必须在它咬你之前，就准备好那把能剥下它皮的刀。”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著窗外那轮清冷的明月。
“去吧，邻葛。”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是德意志人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刀更锋利。”
次日，清晨。
德意志驻奉天总领事馆。
黄油，果酱，上好的红茶。
以及，一份散发著油墨清香的《泰晤士报》。
他对昨天，大使馆发出的那份强硬回函非常满意。
在他看来那些华夏人，就应该用这种方式去教训。
给他们一点顏色，他们才知道谁才是主人。
就在这时他的管家，神色慌张走了进来。
“总领事阁下，奉天保安司令部的杨宇霆长官求见。”“杨宇霆？”
科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告诉他，我正在用餐没有时间。”
“可是阁下”管家，面露难色，“他说他带来的东西关乎到，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国运。
如果您不见他，您一定会后悔终生。”
“狂妄！”
科普，冷哼一声。
但好奇心还是驱使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让他，到会客厅等我。”
五分钟后，在领事馆的会客厅里。
科普见到了，这位东北的二號人物。
以及那份足以改变一切的，技术报告。
当科普用他那，带著白手套的手，翻完那份报告的最后一页时。
他那一向以严谨和傲慢著称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冷汗从他的额角，涔涔而下。
他不是那些，只懂得勾心斗角的外交官。
他出身军旅，对军事技术有著深刻的了解。
他看一眼就知道，这份报告的真实性无可辩驳。
“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这是污衊！是偽造！”
杨宇霆看著他那副，色厉內荏的样子，只是轻蔑的笑了笑。
“科普先生，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少帅，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说，他对贵国在岛城的啤酒厂很感兴趣。”
“这座工厂连同其全部的股份、技术和酿酒师，將作为贵国为此次『巧合』事件付出的第一笔赔偿。”
“什么？！”
科普，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们这是勒索！是赤裸裸的强盗行径！”
岛城啤酒厂！
那可是德意志，在整个远东地区，最优质也是最赚钱的资產！
其价值甚至超过，他们与俄国那笔秘密交易的十倍！
用一座金矿去赔偿一个“巧合”？
这个张汉卿，简直是疯了！
“您可以这么理解。”
杨宇霆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掏出怀，看了一眼。
“现在，是上午九点整。”
“距离，我將这份报告发往欧洲，还有二十三个小时。”
“您和您背后的柏林，可以慢慢考虑。”
说完他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转身向外走去。
要变天了。
这场牌局的规矩从这一刻起將由那个，他曾经无比鄙视的东方年轻人来重新制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