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北疆的军用专列,在夜色中疾驰。
车轮撞击铁轨的“咣当”声,单调而又催人入眠。
但在史迪威所在的这节车厢里,气氛却凝重得如西伯利亚的冻土。
他和他那些同样毕业於西点军校的同僚们,没有进行任何交谈。
他们只是静静,坐在窗边看著窗外那片在月光下,一望无际被白雪覆盖的关东大地。
作为一名资深的“华夏通”,史迪威曾在华夏,担任过多年武官。
他对这个国家的军队,有著比任何一个美利坚人,都更为深刻也更为负面的认知。
在他看来华夏军队,就是一盘散沙。
军官们贪生怕死,热衷於剋扣军餉勾心斗角。
士兵们面黄肌瘦缺乏训练,手里的武器比他们的年龄还要大。
这样的军队打內战或许,还像那么回事。
但要说能和俄军的钢铁洪流,正面抗衡?
甚至还能俘虏,像布柳赫尔那样的,俄军高级將领?
在他的认知里,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更愿意相信,这是那个年轻的东北统治者,和他的幕僚们,为了博取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援助,而精心编造的一件漏洞百出的政治闹剧。
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亲手,撕开这齣闹剧的偽装。
看看这所谓的“东北军”,到底,是龙还是虫。
经过一夜的行驶,列车终於在黎明时分,抵达了目的地。
一个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临时军用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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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门打开一股混杂著硝烟、血腥和消毒水味道的寒风扑面而来。
让那些养尊处优的美利坚军官们,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史迪威,走下火车。
眼前的一幕,让他那双一向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没有欢迎的仪仗队,没有鲜和掌声。
只有一座座由墨绿色帆布,搭建而成的巨大野战帐篷。
伤兵被担架,抬进抬出。
空气中瀰漫著,伤员们压抑的呻吟声。
这里就是张汉卿,为他们准备的第一个“参观”地点。
北线战场,最大的后方野战医院。
“將军,这边请。”
戴安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
史迪威,没有理会他。
而是径直,走向了,一个刚被从前线,抬下来的,重伤员。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士兵,他的半边身子都被鲜血染红,一条腿被炸得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半截。
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態,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史迪威,俯下身他听清了,那个士兵在说什么。
“连长阵地不能丟”
史迪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站起身沉默走进了,最大的那顶作为手术室的帐篷。
他预想中那种骯脏、混乱、哀嚎遍野的场面,並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忙碌而又有序的景象。
十几张简易的手术台,並排摆放。
穿著白大褂的军医和护士,在其中穿梭忙碌。
他们的额头上,渗著汗珠,但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的沉稳精確。
取弹头缝合伤口,截肢
每一道程序,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地面上虽然有血跡,但很快就有专门的卫生兵,用混杂著石灰水的液体,进行冲洗和消毒。
受伤的士兵,被根据伤势的轻重,分门別类送往不同的区域。
重伤的,立刻手术。
轻伤的则在另一边,由护士进行包扎和处理。
没有因为疼痛,而大喊大叫的。
那些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汉子,就那么死死咬著牙,或是嘴里塞著一条毛巾任由医生,在他们身上切割缝补。
眼神里没有绝望,也没有恐惧。
只有一种让史迪威,都感到陌生的近乎於麻木的坚韧。
看到刚做完截肢手术,失去了一条胳腿的士兵在被抬下手术台时,对著给他主刀的医生咧开嘴在笑。
“大夫给俺留个全尸,俺谢谢你。”
“等俺伤好了安上个木头腿,俺还能回去,接著干他娘的!”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向了下一个手术台。
史迪威,走出帐篷。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发现自己那套,关於华夏军队的固有认知,似乎出现了一丝动摇。
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一辆美式的道奇军用卡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门打开一个同样身著戎装的年轻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
正是张汉卿。
身上带著一股,尚未散尽的硝烟和风尘。
“史迪威將军,让你久等了。”
张汉卿伸出手。
史迪威,握住了那只温暖年轻的手。
“张將军,你的医院很不错。”
史迪威用他那,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
“比我见过的,任何一支华夏军队的医院都要好。”
“但这,並不能说明什么。”
“再好的医院,也只是用来收拾残局的。”
“一支军队真正的价值,体现在战场上。”
“我想去前线看看。”
他提出了一个,近乎於无理的要求。
张汉卿笑了。
“当然。”
“我也正有此意。”
指指停在不远处,高地上几辆装甲指挥车。
“不过我们不用,亲自上去了。”
“因为,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史迪威顺著他手指的方向,举起瞭望远镜。
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一片广阔的雪原上。
无数如蚂蚁般的黑点,正在集结。
那是奉军的步兵阵地。
而在他们的对面是,俄军那如钢铁丛林般的坦克集群。
“这是?”史迪威,问道。
“一场小规模的,反击战。”
张汉卿说道。
“俄国人连续三天的进攻,都无功而返锐气已挫。”
“现在轮到我们敲掉他们几颗,过於突出的牙齿了。”
他的语气轻鬆得,像是在谈论一场沙盘上的推演。
史迪威,没有说话。
只是將望远镜,握得更紧了。
他要亲眼看看,这支连医院,都搞得有模有样的军队在真正的战场上,到底能打出个什么名堂。
就在这时一个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身影,出现在即將发起反击的奉军阵地上。
那是一个,穿著中央军军官制服的將领。
身材挺拔面容坚毅,正在对著手下的军官,下达著作战命令。
“那是谁?”
史迪威问道。
他记得自己在南京的武官邸,似乎见过这个人。
“他叫孙立人。”
张汉卿,淡淡说道。
“之前是何应钦部长的隨员。”
“不过现在他是我东北军,第一突击营的营长。”
史迪威,那双灰蓝色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名为“震惊”的光芒。
他竟然把南京的將领,直接挖了过来?
而且还委以重任,让他来指挥这场,至关重要的反击战?
这个张汉卿,他的胆子到底有多大?
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史迪威第一次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比他年轻了將近二十岁的东方青年。
隨即对张汉卿的父亲有了很大的兴趣,什么样的父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
远方的雪原上,响起了刺耳的呼啸声。
奉军的炮兵阵地,开火了。
一枚枚满载著死亡的炮弹,划破天际如冰雹般砸向了,俄军那毫无防备的坦克集群。
反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