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爭的警报，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礼堂內狂热的气氛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以及隨之而来的压抑和恐慌。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向了台上的那个年轻的少帅。
刚刚他还是一个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政治家。
现在他必须立刻变回那个，在尸山血海中，决胜千里的铁血將帅。
何应钦，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心中竟涌起一丝窃喜。
天赐良机！
这突如其来的战报，正好可以冲淡他刚才所受的屈辱，
让他从这个该死的政治陷阱里，脱身出来。
他立刻抢在张汉卿之前，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姿態，
对著台下大声说道：“诸位！战事紧急！国事为重！我看今天的记者会，
就到此为止吧！”
他想藉此，溜之大吉。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张汉卿的应变能力。
“不。”
一个清晰的字从张汉卿的口中吐出，压下了所有骚动。
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
那双眼睛，在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反而燃烧起，更加炽烈的火焰。
“记者会，不但要继续开下去。”
环视全场，声音斩钉截铁。
“而且从现在开始，这里就是我东北军的，战时总指挥部！”
他竟然要当著全世界的面，指挥这场战爭！
所有人都被他这个，疯狂的决定给镇住了。
何应钦，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权！”
张汉卿，没有理会眾人的震惊开始下达，一道道冷静清晰的命令。
“在！”
“立刻接通，北线傅作义將军的指挥部！”
“立刻调动空军第三轰炸机队，满载高爆炸弹对当面之敌，
进行无差別覆盖式轰炸！”
“命令郭松龄的第一合成旅，作为总预备队沿中东铁路，
立刻向北线增援！”
“命令杨宇霆协调后勤部，所有军用物资，优先供给北线部队！”
“命令”
命令从他口中，有条不紊地发出。
甚至不需要地图，整个东北的兵力部署都仿佛，刻在他的脑子里。
整个会场，变成了他一个人的舞台。
那些刚才还在疯狂提问的记者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静静记录著，
这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幕。
他们在亲眼见证，一个国家的地方武装，是如何在最危急的关头，
高效运转起它的战爭机器。
而这台机器的核心，就是台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东北二代统治者。
这与他们印象中，那个派系林立、指挥混乱的华夏形成了，
太过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何应钦，和他身后的那群南京官员。
他们呆呆看著张汉卿，发號施令。
看著那些奉军的將领，在接到命令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转身离去，
执行任务。
那种绝对的权威和高效的执行力，是他们在派系倾轧、勾心斗角的南京，
从未见过的。
孙立人的拳头，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悄然握紧。
眼中闪烁著一种名为“嚮往”的光芒。
这才是他梦想中，军队该有的样子。
这才是他心目中，一个统帅该有的风采。
在下达完一连串的军事部署后，张汉卿重新將目光投向了，
早已沦为背景板的何应钦。
“何部长。”
他的声音，恢復了平静。
“现在战事，已经升级。”
“我刚才所说的，『卫国公债』，也不再是一个提议而是迫在眉睫的，
救国之举！”
“现在我代表东北三千万军民，再次请求南京政府与我们，
共赴国难！”
他將“请求”二字，说得极重。
但听在何应钦的耳朵里，却比任何命令，都更加刺耳。
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的尽头。
在全国的舆论，和迫在眉睫的战火面前。
如果再敢说一个“不”字。
那他和他身后的南京政府，就將立刻被钉在，民族歷史的耻辱柱上，
永世不得翻身。
“我我代表，国民政府，代表委员长” 何应钦，闭上眼睛，用一种，近乎於宣读判决书的语气，艰难说道。
“我们，將全力支持，东北的抗战事业！”
“南京，將即刻，拨付三千万法幣，作为军费！”
“並且號召全国，踊跃认购，『卫国公债』！”
当他说完这番话时，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摇摇欲坠。
在全世界的面前立下了一份，他自己和委员长，都极不情愿却又，
无法公开反悔的，军令状。
张汉卿，看著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这场不见硝烟的战爭，他贏了。
而且贏得，酣畅淋漓。
记者招待会，在一片诡异而又复杂的氛围中，宣告结束。
何应钦和他特使团，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了奉天。
他们来时意气风发，如高高在上的巡视者。
走时却灰头土脸，如一群斗败了的公鸡。
在车站，即將登车时。
孙立人故意，落在队伍的最后。
他找到了，前来送行的戴安澜。
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立正，敬了一个军礼。
“戴將军。”
声音低沉有力。
“东北军才是，华夏真正的军队。”
“今日一见，孙某受益匪浅。”
说完他转身，登上了列车。
戴安澜，看著他挺拔的背影，若有所思。
帅府书房。
张汉卿，处理完手头的军务，脸上却没有任何轻鬆的神色。
知道无论是，与南京的政治博弈，还是与俄国的军事衝突都只是，
万里长征第一步。
真正的敌人，那个潜伏在东方对这片土地，覬覦已久的恶邻，
还在积蓄著力量。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份，绝密的档案。
档案的封面上，只写著三个字。
“启明星。”
这是他为东北，为整个华夏准备的最长远，也最重要的一项投资。
翻开档案。
里面没有將领的名字，也没有部队的番號。
只有一个个，青涩而又充满了潜力的年轻人资料。
目光落在了份，刚刚从浙江送来的档案上。
照片上的少年，眉清目秀，眼神里，透著一股，超越年龄的聪慧与执著。
姓名：钱三一。
年龄：18岁。
特长：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国立交通大学机械工程系。
张汉卿拿起笔，在这份档案的页眉上，写下了一行批註。
“特级人才。
科学院，重点培养。
即刻起，资助其全部学业。
三年后保送，美利坚麻省理工学院深造。
所有费用由东北保安司令部，全额承担。”
“该员的成长报告，每半年向我，直接匯报一次。”
写完放下笔，长长鬆了口气。
播种，已经开始了。
他要用这个时代，最顶尖的智慧，为华夏的未来浇灌出一片，
足以抵御任何风暴的，科技森林。
就在这时，桌上的保密电话，突然急促响了起来。
电话是杨宇霆，从情报部打来的。
“少帅！”
声音带著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大帅从北线，发来密电！”
“什么內容？”张汉卿心中一紧。
“电报的內容，很奇怪。”
杨宇霆迟疑了一下，说道。
“只有短短一句话。”
“熊怒，鹰视，棋局易。”
熊，指的是俄国。
鹰，又是谁？
棋局，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张汉卿走到巨大的世界地图前，目光越过冰封的西伯利亚，
投向了那片更为遥远的大陆。
知道一个新的更为强大的棋手，已经悄然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