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密室后。
烛火,在防风玻璃罩里跳跃著,將郭松龄和杨宇霆脸上,那震惊的表情照得格外清晰。
“举国公审?”
杨宇霆,咀嚼著这四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衝天灵盖。
“少帅,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
张汉卿將刚沏好的热茶,推到两人面前。
“南京不是想要图纸,想要黄金吗?”
“给他们。”
“什么?!”郭松龄和杨宇霆,同时失声差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少帅!不可!”郭松龄急道。
“这无异於饮鴆止渴!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南京那边只会变本加厉!”
“是啊少帅!”杨宇霆也没有智珠在握的样子。
“那可是咱们东北军,安身立命的本钱!怎么能拱手让人!”
“谁说,要拱手让人了?”
张汉卿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茶叶。
“我们不跟南京,进行任何私下的交易。”
“因为那是,骯脏的政治分赃。”
“我们要做的是把这件事,放到全华夏人的面前,让他们来评评理。”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我准备以东北保安司令部的名义,向全国发起『卫国公债』。
“而这次我们缴获的沙皇黄金,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南京方面,想要索取的那个数目”
顿了顿抬起眼看著两人,那已经呆滯的脸。
“我父亲將代表东北三千万父老,公开宣布无偿捐献给国家,作为此次『卫国公债』的启动保证金。”
“然后,”他微微一笑。
“我会通过《大公报》,通过全国的广播电台,將这件事昭告天下。”
“会告诉四万万同胞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东北虽地处边陲兵微將寡但,为保卫华夏领土完整,为捍卫民族尊严愿倾尽所有,拋砖引玉。”
“然后再客客气气的,把这个皮球踢给南京。”
“就问他们一句。”
“南京政府,作为全国的表率,面对此等关係国家存亡的大事,他们又准备拿出多少诚意来?”
密室里,陷入了寂静。
郭松龄和杨宇霆,张大了嘴巴,呆呆看著张汉卿。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了思考。
许久。
“毒”
杨宇霆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太他娘的毒了!”
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因为过度兴奋,而颤抖了起来。
“少帅!您这招简直是绝了!”
郭松龄也终於,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的脸上,同样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这个计划,何止是毒!
这根本就是一记,不给对手任何活路的,阳谋绝杀!
直接將南京方面,架在了道德的审判席上,用华夏的民意对他们,进行公开的凌迟!
如果南京方面,跟著捐。
那就等於是被少帅牵著鼻子,放了一次大血。
而且,还是在全国人民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放血。
里子面子,全丟光了。 可如果,他们不跟。
那,就更精彩了。
“发国难財”这顶黑锅他们是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从此以后他们,在华夏民眾的心里,就將彻底信誉破產。
“这还不止。”
张汉卿,看著两人那兴奋的样子,又拋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这次的『卫国公债』,將绕开南京的中央银行。”
“由我们新成立的东北银行,作为主发行方。”
“同时邀请上海的杜月笙,和天津的那些金融家们,共同参与。”
“我要借著这个机会,把我们东北的金融体系,彻底独立出来。”
“把钱袋子,牢牢攥在,我们自己的手里。”
郭松龄和杨宇霆,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们发现少帅的每一步棋,都埋著三步以上的后手。
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那外交方面呢?”郭松龄问道。
“俄国人,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
张汉卿,点点头。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找点別的事情做。”
看向杨宇霆。
“邻葛,你准备一份『礼物』。”
“把我们掌握的所有关於日本关东军,在东北的秘密据点、特务名单,以及他们未来的行动计划,都整理出来。”
“我要用这份『礼物』,绕开布柳赫尔那些,强硬的军方派系。”
“直接和莫斯科的,某些『温和派』朋友,建立一点私人友谊。”
“什么?!”郭松龄,大惊失色。
“少帅!此举太过冒险!”
“这无异於与虎谋皮!一旦激怒了俄国的强硬派,他们恐怕会发动更疯狂的报復!”
“茂宸,”张汉卿,看著他笑了笑。
“你记住。”
“一个內部四分五裂,相互猜忌的俄国,远比一个,团结一致的俄国,对我们更有利。”
“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友谊。”
“我要的是让他们,自己跟自己先玩起来。”
郭松龄看著少帅那自信满满的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知道自己已经跟不上,少帅的思路了。
他所能做的,只有无条件的信任和执行。
所有的计划,布置完毕。
整个奉天就像一台,上满发条的精密机器,在暗中,悄然运转起来。
而张汉卿则拿起笔,给南京方面回了一封,只有短短八个字的电报。
“静候佳音,共商国事。”
这封模稜两可又带著几分恭敬的电报,让远在南京的蒋中正和他的幕僚们,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们,反覆研究著这八个字。
怎么看都觉得,这是张汉卿,在重压之下服软了。
於是在经过一番,自以为是的商討之后。
一支由蒋中正的心腹重臣,陆军部长何应钦,亲自率领的特使团,
带著胜利者的姿態,浩浩荡荡地,登上了北上的专列。
他们是来“收帐”的。
他们准备去接收,那份本该属於他们的,“胜利果实”。
谁也没有想到。
在奉天等待著他们的,將是一个用整个国家的民意和全世界的目光,为他们精心准备的最华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