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无垠的天空之上,唯有一轮圆月孤悬。
它俯瞰大地,亘古不变地洒下幽冷的光辉。
而在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上,弱小的人类在魔物的统治下挣扎求生。
地上的人们虽并未理解月亮的真正本质,但却始终对它怀抱着敬畏、恐惧,甚至匍匐着崇拜
那月不仅是高天之上的遥远存在,更是扰动世间魔素、掀起魔潮与灾厄的破灭之源。
每当月相推移至圆满之时,天地间的秩序便会悄然崩塌。
魔力的潮汐变得狂暴,魔物随之躁动,肆虐大地。就连人类的精神,也时常会陷入迷乱与疯狂之中。
月光的照耀下,仿佛一切清澈的事物都将浑浊,而一切纯净的存在都被染色。
因此,人们如此称呼那不详而唯一的神月—
混沌之月。
端坐在月之都中心那古老而冰冷的玉座之上,月之祭祀神色平淡如水,宛如一尊雕塑,没有半点温度。
“我”身后也有一副软椅,但我却不敢落座。
寂静的大殿内只有我们两人,月光弥漫四周,气氛平和而安宁,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扰。
我因魔力空虚而疲惫的脑海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只有身上那些尚未愈合的擦伤,提醒我刚才的疯狂与死亡并非幻觉。
在刹那之前,死亡还与我近在咫尺,并且,夺走了许多我身边的人。
“混沌之月——?”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眼神阴郁地盯着祭祀。
“你特意把我带到这恶魔的脏处,就是为了给我科普你们的神话传说?”
祭祀刚才说的内容,我从没有在书记官那里听说过。
要是我没有察觉到这月之都的真面目,要是没有经历方才的死斗,要是没有见到一个个伙伴尸骨无存的结局—我可能还会提起兴趣来听听。
但现在——
“这可太有意思了,要我给你鼓掌吗?”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发出一声冷笑。
祭祀的魔力深不可测,一对一的话,哪怕全盛状态的我,恐怕也不会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此刻我身负重伤,魔力几乎枯竭。
而且这里是月之都的中心,是她的主场。说不定她动动手指,我就会直接灰飞烟灭。
但正因如此,我再也懒得压制自己的情绪。
感性上,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馀力;而理性上,如果她真的会因为我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恶意而发起攻击,那早在来时的路上,她就能轻易把我干掉。
所以,我只是讽刺了一句,随即冷眼看着她,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做任何多馀的动作。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我们的神话——对你们来说或许确实是那样。”
果然,月之祭祀并未动怒,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
“在你们地上人的语言中,神话’指代的是虚无缥缈、难以考证的故事。
“太阳的舞女、天使的王城、堕天的魔凤、以及——这许多的传说故事,或许曾像征上古时代的强大存在,但对于活在当下的你们来说,它们不过是些早已逝去、只存在于泛黄书页上的记载罢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反问道。
“我说过了,对你、对地上人来说或许如此。”
月之祭祀缓缓站起身来,纯白的长袍轻轻垂落。她俯首与我对视,那双与其他月人并无二致的月白瞳孔之中,有着深沉而厚重的未知。
“但我们不一样。”
她的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透了这座大殿,跨越了漫长的时间。
“我们的神话,直到现在,也在继续着。”
勇者眨了眨眼,惊讶地发现,对面的月之祭祀眼中,竞清淅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虽然先祖同样是墨发翠瞳,外貌也与自己十分相似,但不得不说,自己的身材相貌,确实是要比先祖更成熟一些的(非常有限)。
所以勇者能确定,祭祀此刻注视着的不是先祖,而是自己。
而另一方面,自己身旁那个神色阴郁,却又难掩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女孩,不正是她之前在镜子里见到的先祖吗?
“能够将印记深入到这,并且成功激活我们的,你还是第个呢。”
月之祭祀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语气温和而平静。她向勇者微微颔首,语带赞赏。
“真是一名优秀的术士。“
“术士——还真的是术士啊。”
一旁先祖那略显阴郁的神色也逐渐明朗起来,眼中的情绪复杂。
她绕着勇者踱了两圈,表情一言难尽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后代。
“你穿的好象还不错——这么说,我后代中兴了?”
勇者睁大了眼睛,一时失语愣住,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翠绿色瞳孔对视着。
【勇者的理解】
两位相似又迥异的少女对视良久,似乎有许许多多的话要互相倾诉,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突然从身处局外的观众,摇身一变成了舞台上的演员,勇者表情局促、动作拘谨地站在原地,时不时侧目看向站在自己身旁、个子还略矮一些的先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感觉你的视线很失礼啊,”先祖眉头一挑,“现在的王国已经不流行祖先崇拜了吗?贵族的传统都丢光了?”
“不,不是这样的。”勇者回过神来,连忙道歉。
贵族的世界向来看重血脉与传承,对先祖的荣光自然也是无比重视。因为悠久的历史不仅仅是荣耀,对于术士而言,更是实实在在的力量。
就算初始职业不是术土,贵族尤其是古老的贵族也总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前往术士协会深造,试图再现祖上的荣光。
毕竞并不是每一个贵族都能将家族的历史完整保留下来。就算保留下来了,如果祖上没有什么大人物,后代往往也缺乏兴趣去认真研究。
“只是先祖的年代对我来说稍微有点远了,所以难免有点好奇——”勇者赧然道。
【先祖是几代以前的?】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吗”闻言,先祖也是微微一怔。
“对人类来说的确漫长,但能跨越过这段时间的长生种,也并非不存在。”月之祭祀笑着插话道。
先祖冷哼一声,讥讽道:“那你是不是应该担心一下其他月人和这座魔都?
说不定现在这儿已经变成死城了。“
月之祭祀却毫不恼怒,上前两步,凝视着勇者的脸庞:
“她是术士,能够以未达传奇的实力深入到这里,意味着她不仅是你的子孙,同时也具备了月人的血脉。”
她笑容真切,而若有所指般地补充道:“也就是说,她是你我共同的后代。”
“哼”闻言,先祖的表情古怪起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见到两人之间微妙的交互,勇者忍不住开口:
“请问,两位是魔法智吗?”
她的目光在两间扫过,带着难掩的好奇。
据说,某些古法锻造的装备,会孕育出高度的智能,甚至拥有自己的灵魂。
尤其是那些用血祭等方式锻造出来的装备,比如传说中的复仇血铠。
而在现代,也存在大法师利用珍贵的材料和高超的施法能力,制造出来的魔法智能,通常被用于管理法师塔。
但一个成功的魔法心智往往可遇不可求,具备不可复制性。
在伯爵府晚饭闲谈的时候,边境伯曾和勇者提到过,他曾设想在魔导工厂里配备上这样的魔法心智,让工厂本身成为一个能自动生产装备的生命体。
若是能够成功,那么边境之都就能凭一己之力,将整个王国的装备水准提升数个档次。
但最终,这个想法还是因为过于巨大的难度而没有实现。
毕竞就连勇者的父亲,也没能为子爵府配备这种级别的魔法心智。
可现在,看着眼前仿佛真实存在般,表情生动鲜活的二人,勇者还是不由得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7魔法心智8灵魂分体9历史剪影10大成功/大失败d10=d10(2)=2
:你猜?
“谁知道呢?”但先祖并没有回答,她撇了撇嘴,语气随意,而月之祭祀则只是淡淡一笑。
“魔法心智、灵魂分体、历史剪影、思维复制—可能性各种各样,但答案对你来说其实并不重要。“祭祀的话语如涓涓细流,流入勇者心中。
“我们甚至可以只是单纯的一道影象,只是过去的我预知到了你的所有行动,留下了映射的话语:
“或者,我们不过是一个荒诞的梦,只是身处梦境中的你,还未能察觉到其中的违和。”
勇者愣愣地听着,心中升起一种熟悉而又久违的感觉。
小时候,她在饭桌上听到父亲指点兄长解构法术模型时,也常常会有这样的感受。
每个字都能明白,但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所以,在这里和我说话的,其实不是真正的你们吗?”她有些迷糊,又有些惆怅地问道。
一旁的先祖懒洋洋地向后一倒,微风托住了她纤细的腰肢,让她露出一副舒适的模样。
“孩子,不用想那么多。”她抬眼看向勇者,轻笑出声。
“虽然你没有真正来到过去,而我们也并不存在于未来,但此刻,你我确实认知到了彼此。”
她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变得认真起来:“所以,真正重要的是你要如何看待我们的话语,接下来,又打算给予我们怎样的回应,采取什么行动。
“切,只关乎你的现在。”
大殿的轮廓逐渐模糊,月光如水般在身周倘佯,月之祭祀走到勇者身前,接过先祖的话语:
“就象在你来到这里之前,我和她都未曾想到,我们两人的血脉居然会有纠缠在一起的那天。
“正因为未来是不可知的,才会孕育出值得期待的可能性,让现在的你拥有改变它的动力。
“毕竟,如果知道明天的自己要向今天的自己说什么,那么所谓的现在,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祭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么,开场白就到这里吧。”
祭祀缓缓抬起权杖,继续述说。
“既然传承者到场了,我们就继续一开始的谈话吧”她的目光扫过勇者与先祖,声音平淡下来,又异常清淅地传入两人耳中。
“谈一谈,关于混沌之月,在月人们的挣扎下,分离出清与浊的故事:还有,关于我们脚下的都市,正试图重归神话之位的故事。”
权杖轻轻落下,击打在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而悠远的重响。
下一刻,斗转星移,幻境的光景陡然变化。
勇者脚下的大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庞大而苍茫的月球。
那巨大的天体浮现在所有人的脚下,其上弥漫着如海般的混沌、邪祟与污秽。
黑暗与污浊如活物般翻滚,扭曲着空间,几乎要吞没一切。仅仅只是俯瞰着那景色,勇者呼吸就为之停滞,瞳孔下意识收缩,仿佛连灵魂都要被拖入那深渊之中。
“这就是我们神话的开端。”
祭祀的声音依旧平静:“也是白之月原本的模样,一片充斥着混沌瘴气的生命禁地。”
权杖指向前方,一道微光于视野的尽头亮起。
“最初的之民,就诞在这样的死地之中。”
【勇者的月之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