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
陈善民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范天雷也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跟跄着跑过去检查。
他颤斗着将手指放到那个叫小李的士兵鼻下。
还有气!
只是晕过去了!
范天雷和陈善民同时松了一口长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他们再次看向陈烬,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不再是愤怒,而是深深的忌惮,与一丝……狂热。
范天雷扶着腰,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看着陈烬,脸上的瘀伤让他显得有些狰狞,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天生就是当兵的料子。”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但是,这还不够。”
范天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执拗。
“我会让你知道,狼牙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接下来的考核,我会亲自给你加料。”
“直到你失败,或者……求我让你添加为止。”
陈烬眼中的血色,缓缓褪去。
他强行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杀意。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范天雷,一字一顿地警告。
“别再,挑衅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由远及近。
王艳兵和李二牛,带着剩下的选拔者,终于赶到了。
当他们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侧翻在地的军车。
躺了一地,鼻青脸肿,正在呻吟的教官们。
还有站在场地中央,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陈烬。
这……这是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吗?
王艳兵和李二牛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范天雷的目光,从陈烬身上移开,落在了他们这群菜鸟身上。
他心中的怒火和憋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看什么看!”
“都给老子把鞋脱了!”
“从那边的碎石路上跑过去,把车给我扶起来!”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条铺满了尖锐碎石的路。
光是看着,就觉得脚底板发麻。
“还愣着干什么!想被淘汰吗!”
范天雷的咆哮,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尤豫。
一阵鬼哭狼嚎之后,众人终于合力将那辆沉重的军车扶正。
每个人的脚底,都已经是鲜血淋漓。
范天雷冷着脸,拉开车门,坐上了驾驶座。
他发动了汽车,却丝毫没有让众人上车的意思。
“跟上!”
冰冷的两个字丢下,军车扬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王艳兵等人,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脚。
跟在车屁股后面,继续这趟地狱般的征程。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也已经到了极限。
“首长……这……这我们真的抬不动啊……”
范天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刮向徐天龙。
“抬不动?”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
“在特种部队的字典里,就没有‘抬不动’这三个字!”
“只有‘是’或者‘明白’!”
“完不成任务,就给老子滚蛋!”
吼完徐天龙,他的视线,再次落回到陈烬的身上。
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至于你,陈烬。”
“你不是能耐吗?”
“你不是觉得考核太简单,我们是在跟你过家家吗?”
他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
那根在翻车时被撞断的,加厚钢板制成的保险杠上。
“他们抬车。”
范天雷的手,指向了那根黑沉沉的保险杠。
“你,扛着它,走在最前面。”
“给你的战友们,开路!”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根保险杠,是实心的防撞钢梁,少说也有一两百斤重。
让一个脚上带着重伤,体力几乎耗尽的人。
扛着它走完剩下的几公里山路?
这跟直接宣判死刑,没什么区别。
“老范!你这是胡来!会出人命的!”
陈善民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开口劝阻。
“给我闭嘴!”
范天雷一把推开他,双眼赤红地瞪着陈烬。
“怎么?”
“不敢了?”
“刚才的胆子,都让狗吃了?”
“只要你现在跪下来,给老子磕个头,承认你错了,我就饶了你这一次。”
他象一个终于抓到对手破绽的赌徒,脸上满是病态的快意。
他在等。
等陈烬拒绝。
无论哪一种,他都有足够的理由。
将陈烬彻底踩在脚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陈烬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的预料。
面对这种近乎必死的叼难,陈烬的脸上。
没有一丝一毫的尤豫。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那片森然的血色早已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转过身,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那根沉重的保险杠。
每一步,都象踩在刀尖上。
那只早就被鲜血浸透的袜子,在沙石地上,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印记。
他走到保险杠前,弯下腰。
“嗬!”
一声低沉的闷哼,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
他双臂发力,青筋暴起。
那根一百多斤的钢梁,被他硬生生地从地上举了起来。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冰冷沉重的钢梁,扛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巨大的重量,压得他的身体猛地一沉,膝盖都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但他,站住了。
他挺直了腰杆,就象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
他没有再看范天雷一眼。
他扛着那根足以压垮任何一个正常人的保险杠。
转过身,面向那条看不到尽头的山路。
然后,迈出了第一步。
沉重,而又坚定。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陈烬的背影上。
那道身影,明明因为重伤而显得有些跟跄。
却又因为肩上扛着的那根沉重钢梁,而透出一种顶天立地的悲壮。
他没有回头。
他甚至没有再施舍给范天雷一个眼神。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踏上了那条通往地狱的最后征程。
每一步落下,右脚的伤口都会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鲜血,顺着裤管,蜿蜒流下。
在布满碎石的土路上,留下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暗红色脚印。
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声。
以及那根钢梁随着步伐上下颠簸时,与他肩骨摩擦发出的。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范天雷脸上的病态快意,彻底凝固了。
他设想过陈烬的所有反应。
崩溃求饶。
愤怒反抗。
甚至是体力不支的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