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
往日庄严肃穆的朝堂,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屈辱和低迷。
群臣垂首而立,个个面沉如水,紧攥的拳头上青筋隐现,却无人敢发出一言。
他们的目光,或愤怒、或羞愧、或无奈,都聚焦在大殿中央——那趾高气扬的梁朝使团身上。
梁朝使团人数不多,仅十余人,却个个挺胸叠肚,神色倨傲,仿佛他们才是这金銮殿的主人。
为首者,乃是一名身着华贵四爪蟒袍的中年男子,面容白净,眼神带着鹰隼般的锐利与傲慢。
他乃是梁朝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兆显王——卢琮。
此刻,他正手持一卷金帛,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腔调,宣读条款:
“……综上,大虞需额外割让边境云、梦、泽、郢、邕、曲、武,共计七州十城;赔偿黄金一千五百万两;”
“另,需将贵国虞宁公主,不日送至我大梁帝都,与太子殿下为婢,以赎尔等冒犯之罪……“
每念出一条,殿内群臣的脸色便难看一分。
那一条条苛刻至极的条件,如同鞭子般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龙椅之上,皇帝李景脸色铁青,眉头紧锁,仿佛能拧出水来。
“贵国的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七州之地乃我大虞屏障,绝无可能全部相让。”
他强压心头的怒火,声音干涩道:“朕……朕最多再割让五座边城。至于那千万黄金,国库空虚,短时间内实在无法凑齐……”
“哼!”卢琮冷哼一声,随手将金帛掷于地上。
他负手而立,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睥睨地看着高坐龙椅上的李景,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
“李景陛下,本王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最后通牒!”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加重语气道:
“我朝太子殿下特意交代,只给尔等三日时间!若三日后,殿下看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你们就等着给睿王夫妇收尸吧!”
“哦对了,太子殿下还说,那什么大虞军神的孙女,他也很感兴趣届时,一并送过去当个暖床丫鬟吧。”
看着对方那自以为是的姿态,及近乎羞辱的言论。
群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无比的羞愤。
敌人都堵到家里,在金銮殿上如此蹬鼻子上脸,他们这些食君之禄的臣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能为力
这种憋屈感几乎要将他们的胸膛撑破。
有几位忠义老臣气得浑身发抖,想要出列斥责,可一想到大梁那雄厚的国力和虎视眈眈的百万铁骑,最终只能化作无声的苦涩叹息。
在这种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徒招灾祸罢了。
李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自然不在意睿王夫妇的生死,对于李南栀和其他百姓的命运也无甚关心。
他在乎的,唯有自己屁股底下这张龙椅能否坐得稳。
没办法,梁朝的威胁,直指他的统治根基。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强笑,商量道:
“其他或许还好商量,只是这钱财数目实在巨大,您看能否……能否请贵国太子殿下通融,削减一些?”
卢琮闻言,脸上讥讽之色更浓,冷笑道:“削减?太子殿下特地交代了,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否则,便让我大梁铁骑马踏皇城,亲自来取你项上人头!”
看着李景又惊又怒的神色,他非但不惧,反倒越发肆无忌惮,假意叹息道:
“唉,我想尊敬的大虞皇帝陛下,你应该很清楚我们两国之间的兵力差距吧?
“不是本王夸口,我大梁若倾力出兵,最多一个月,便能攻陷你这皇城!到那时……”
他拖长了语调,目光扫过那金灿灿的龙椅,意味深长地道:“……你这皇位,可就真的难保喽。”
哪怕李景再能容忍,此刻也不禁彻底怒了,“你……你在威胁朕?!”
他眼中杀机毕露,几次按在龙椅扶手上的手,都因用力而指节发白,险些就要下令将这狂徒拖出去砍了。
“呵!”却见卢琮直勾勾地看着李景,竟坦然承认,“陛下可以这么理解。”
蓦地,他仿佛才注意到什么。
低头看了看自己靴子上,那几乎不存在的灰尘,故作讶异道:“呀,出门太急,这靴子怎么都脏了……唉,真是扫兴。”
旋即,他抬起头,玩味地看着脸色已经阴沉到极点的李景,幽幽道:
“其实呢,本王与太子殿下私交甚笃,若是陛下您……肯屈尊降贵,给本王把这靴子擦干净。”
“本王心情一好,倒是可以替陛下您美言几句,求太子殿下……不要那么快就发兵覆灭大虞,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让一国之君,在百官面前,给敌国亲王屈尊擦鞋?!
这已不是羞辱,这简直是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
是将皇室和大虞王朝的尊严,踩在脚下反复碾碎!
“砰!”
李景猛地一拍龙案,愤而起身,胸膛剧烈起伏。
“放肆!你敢如此羞辱于朕?!
他带着凛冽的杀机,含怒快步走到卢琮面前,咬牙沉声道:“就不怕朕一怒之下,将尔等统统留在这金銮殿上?!”
面对李景的滔天怒火和隐含的威胁,卢琮却面不改色,甚至嘴角那抹讥笑都未曾改变。
一副吃定了他的表情,轻飘飘地道:“陛下若觉得可行,尽管试试便是。只是,后果自负。”
“你!”李景被他这句话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脸色难看得可怕,一阵青一阵白。
殿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景身上,等待着他的决断。
是奋起一击,维护帝王最后的尊严,还是忍辱负重,换取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最终,经过激烈而痛苦的思想斗争,那满腔的杀机与屈辱,被李景强行压了下去。
皇位的诱惑,权力的贪恋,压倒了一切。
数息之后,李景面露挣扎与屈辱,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俯下了那象征九五之尊的身躯。
在群臣化作雕塑、不忍直视的目光下——
李景颤抖着伸出他那尊贵的龙袍袖摆,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拂拭向卢琮那锃亮的靴面。
“哈哈哈——!!”
卢琮见状,再也抑制不住,发出了放肆至极的畅快大笑,笑声在金銮殿内回荡,充满了得意与张狂。
他身后那些陪同的梁朝使团成员,也是个个面露冷笑,高昂着脖颈,一副与有荣焉的倨傲姿态。
此刻,在场群臣之中。
唯独老国公沈怀民,如同局外人一般,自始至终都拢着双手,眼眸微阖,面无表情。
仿佛神游天外,对眼前这幕屈辱的场景视而不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一人一龟不疾不徐地前行着。
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咋的,除了宫门口遭遇的那批禁军。
这一路上,他们竟连个巡逻的人影都没见到,一路畅通无阻。
很快,一座巍峨雄伟、气势恢宏的殿宇出现在视野前方,那便是群臣议事的金銮殿。
隔着老远。
李无道超乎常人的耳力,便清晰地捕捉到了殿内传来的、那梁朝使团肆意妄为、嚣张至极的言辞。
“找死!”
他的脸色瞬间冷冽下来,眸中寒光一闪,但旋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他步履从容,踏着汉白玉铺就的台阶,拾级而上。
“站住!朝堂重地,何人胆敢擅闯?!速速离去!”
殿门前,两名披坚执锐的守卫见状,立刻蹙眉上前,交叉手中寒光闪闪的长戟,厉声发出警告。
李无道脚步不停,仿佛没有听到。
就在靠近的刹那,他抬手随意地一记手刀凌空拂过,一股无形气劲精准地击中两人脖颈。
两名守卫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一人一龟,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踏入了那气氛死寂的大殿。
刚迈进门槛,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足以让任何大虞子民目眦欲裂、堪称炸裂性的一幕——
堂堂大虞皇帝,万民之主,此刻竟卑躬屈膝,低三下四地俯身,在为敌国亲王擦拭靴子!
那画面,极具冲击力!
饶是李无道心性沉稳,见过不少风浪,此刻也不由得愣住当场。
随即,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清朗的声音在这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悠然响起,带着几分戏谑道:
“啧啧,大清早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好戏……看来,我来的倒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