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由亿万怨魂拼凑而成的巨脸，其“笑容”便是总攻的最终号令。
无声的腐朽领域，如同一块无形的灰色幕布，以一种超越了光速的诡异方式，瞬间覆盖了人类防线的最前沿。
第一道防线上的数十艘护卫舰，其表面的能量护盾甚至没能激起一丝涟漪。
它们只是闪烁了两下。
然后，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悄然湮灭。
紧接着。
是舰体本身。
那些由最坚固的星际合金铸就的厚重装甲，在灰色领域的笼罩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
那不是普通的氧化。
那是一种从物质结构最底层发生的，不可逆的崩解。
坚硬的金属在几秒钟内变得如同酥脆的饼干，随后化为一捧灰黑色的尘埃，消散在冰冷的宇宙中。
一艘艘战舰，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抹去了。
舰船内部，是更加恐怖的地狱。
领域扫过的瞬间，无论你是身经百战的武者，还是刚刚入伍的普通士兵。
所有人的生命力，都被那股至高的腐朽法则，强行抽取。
他们的头发在一秒内变得雪白。
皮肤迅速失去水分，紧紧贴在骨骼上，如同风干千年的木乃伊。
他们的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惨嚎。
可连声音，都一同被腐朽了。
在绝对的寂静中，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作了一具具跌坐在各自岗位上的枯骨。
阿尔法星门基地，最高指挥中心。
刺啦——
指挥大厅内，超过一半的光幕，在同一时间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上面疯狂跳动着代表伤亡的数字，那已经不是数字，而是一道道无法被捕捉的，奔流不息的数据瀑布。
“第一、第二、第三方阵……全灭！”
“能量反应消失！生命信号消失！”
“他们……他们甚至没能发出一封求救讯号！”
一名年轻的参谋官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抖如筛糠，最终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恐慌，比腐朽领域蔓延得更快。
“吼！”
一声蕴含着无边怒火的咆哮，炸响在指挥中心。
赵无极魁梧的身躯上，爆发出铁血与杀伐交织的领域之力，试图将那股无形的腐朽隔绝在外。
不止是他。
凌战天，以及所有在场的圣人境强者，都在同一时间撑开了自己的法则领域。
一时间，指挥中心内，刀枪剑戟，雷霆火焰，各种法则之力交相辉映，形成了一片绚烂而脆弱的守护壁垒。
可这壁垒，在“腐朽君主”的领域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灰败的死亡气息，轻易地渗透了进来。
赵无极那由尸山血海中凝练出的铁血领域，在接触到灰色气息的瞬间，发出了“滋滋”的声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的脸色第一次变得苍白。
其余圣人境强者的情况，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只能竭尽全力，勉强维持着自身领域不被彻底侵蚀，连庇护身边的普通人都做不到。
这是一种纯粹的，来自生命层次与法则领悟上的，绝对碾压。
c-7停机坪。
腐朽领域的边缘，如同退潮的海水，轻轻扫过了这片区域。
江掠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一名刚刚还在为归来的英雄欢呼的地勤兵，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那名地勤兵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
他脸上的肌肉迅速萎缩，眼球深深地陷进了眼窝。
前后不过三秒。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变成了一具穿着地勤制服的，保持着欢呼姿势的干尸，然后“啪”的一声，散成了一地骨灰。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攥住了江掠的心脏。
那股灰败的腐朽之力，同样向他涌来。
他准备迎接那股生命被抽离的终极痛苦。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那腐朽之力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刹那。
他识海深处，那尊刚刚凝聚成形的混沌王座，轻轻一震。
一道微不可察的混沌光晕，将他全身笼罩。
那股无往不利的腐朽之力，在接触到这层光晕时，仿佛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天堑，自动分流向两侧。
江掠安然无恙。
但他却感受得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腐朽法则的本质。
那不是一种力量。
那是一种规则。
一种宣告“生命无效”、“物质无效”、“存在无效”的，至高的死亡规则。
在他的混沌王座面前，这条规则被隔绝了。
可他同样明白，这只是因为他处于领域的边缘。
如果他身处那片腐朽星云的核心，他的混沌王座，恐怕也撑不过一个呼吸。
就在这时。
赵无极那嘶哑到仿佛要撕裂自己喉咙的声音，通过基地的紧急战时频道，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边。
“所有王者境以下战斗单位！”
“听我命令！”
“放弃防守！不计任何代价，向敌方主力舰队，发动冲锋！”
“用你们的命！为圣者们撕开一道喘息的口子！”
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壮与决绝。
这是一个用无数生命去换取一线生机的，最残酷的命令。
命令下达的瞬间，江掠的个人终端也随之响起。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情绪的合成音，清晰地传出。
“尖刀七队，任务指派：诱饵阿尔法。”
“冲入腐朽领域核心浓度区域，吸引敌方火力，为友军创造战术窗口。”
死士。
这个命令，就是让他们去当吸引虫王注意力的，必死的诱饵。
整个停机坪，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听到这个命令的人，都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望着江掠和他身后仅存的几名队员。
江掠没有说话。
他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命令。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摸着胸前那枚冰冷的，仿佛还带着铁锤体温的血盾勋章。
然后，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被腐朽星云笼罩的，无尽的黑暗。
他眼中的悲伤与疲惫，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起来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转过身，走向那艘刚刚降落，甚至来不及进行任何休整的“秃鹫”级突击舰。
他身后，尖刀七队幸存的几名队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默默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们的脊梁，挺得笔直。
突击舰的引擎，发出一声疲惫的轰鸣，再次升空。
它没有汇入那一道道冲向卡拉神族舰队主力的钢铁洪流。
而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调转方向，孤独地，决绝地，像一粒投入风暴的微尘。
一头扎进了那片代表着终极死亡与绝对虚无的，腐朽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