馀明轩的信写得很快，他几乎没有停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他的父母都是军人，他知道，他们能理解自己的选择。
他只是想告诉他们，他们的儿子，没有让他们失望。
角落里，董景一动不动。
他就那么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那张空白的信纸。
他该写给谁呢？
他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
院长妈妈？
可她有那么多孩子需要照顾，自己不想再给她增添悲伤。
朋友？
那些一起长大的伙伴，早已各奔东西失去了联系。
他的人生，好象简单到连一封遗书的收件人都找不到。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将他吞没。
另一边，菜鸟一队的氛围同样凝重。
张伟杰的情况和董景有些相似。
他的父母和唯一的姐姐，几年前在一场意外中都去世了。
他现在也是孤身一人。
他拿起笔，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
最终，他只是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部队的番号。
然后，他郑重地将信纸折好。
这封信，是写给他自己的。
如果他牺牲了，他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自己，他来过战斗过。
突然。
“咚！”
一声闷响。
所有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只见王静双膝跪地，对着北方，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个头。
“爸，妈，爷爷，奶奶。”
“孩儿不孝，不能在跟前尽孝了。”
“你们在那边，多保重。”
“要是我回不来别太想我，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孩子。”
他没有哭，声音却带着颤斗。
说完，又是“咚咚咚”三个响头。
整个教室的人都看呆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冲淡了原本那令人窒息的悲伤。
凝重的气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是啊。
怕什么死。
当兵的马革裹尸，本就是最高的荣耀。
一个小时后，教官们准时回来。
黑曼巴亲手将一个黑色的金属箱子打开，示意他们将写好的遗书放进去。
“好了，都去休息吧。”
“养足精神，准备迎接你们的第一个任务。”
何肃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
菜鸟们默默地走出教室，没有人说话。
写遗书这件事，对他们的冲击太大了。
回到宿舍区，大部分人都直接回房休息了。
胡砚秋却拉住了夏安的手。
“出来走走？”
“恩。”
夏安轻轻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训练场旁的林荫道上。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着。
胡砚秋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夏安。
月光下，女孩的眼睛亮得惊人。
“夏安。”
“恩？”
“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
胡砚秋的话说了一半，有些说不下去。
夏安却好象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主动牵起了他的手，十指紧扣。
她的手心有些凉，却很柔软。
“好。”
一个字，却重若千斤。
“等我们回去，就结婚。”
夏-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后生个孩子，象你，或者象我，都好。”
胡砚秋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用力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好。”
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汇成这一个字。
……
另一边，女兵宿舍门口，气氛却截然不同。
吴子轩正嬉皮笑脸地堵在门口，对着里面的乔雨桐喊话。
“乔雨桐，乔妹子！”
“商量个事呗？”
乔雨桐正在擦拭自己的步枪，闻言头也不抬。
“有屁快放。”
“嘿嘿，那个……你哥是不是也在特种部队啊？”
吴子轩搓着手，一脸期待。
“我听说他可厉害了，是兵王级别的人物。”
“能不能……等这次任务结束，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这话一出，宿舍里的其他女兵都笑了起来。
“哟，吴子轩，你这是想走后门啊？”
“想抱大腿就直说嘛。”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想认识兵王？”
乔雨桐终于抬起了头，她放下擦枪布，走到门口，上下打量着吴子轩。
“你想认识我哥？”
“恩嗯嗯！”
吴子轩点头如捣蒜。
“行啊。”
乔雨桐嘴角一扬。
“等你能在我手上走过十招，我就帮你问问。”
吴子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十招？别开玩笑了，我连你一招都接不住……”
他可是亲眼见过乔雨桐是怎么把一个一米八几的男兵撂倒的。
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接不住就滚蛋。”
乔雨桐白了他一眼，作势要关门。
“哎哎哎，别啊！”
吴子轩急忙用手挡住门。
“那……那换个条件行不行？”
“比如，我帮你洗一个月袜子？”
“滚！”
“砰！”
宿舍门被无情地关上了，差点撞到吴子轩的鼻子。
门口，一群看热闹的男兵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声。
“哈哈哈哈，吴子轩，吃瘪了吧！”
“还洗袜子，你怎么想的出来的？”
馀明轩靠在对面的墙上，笑着摇了摇头。
这群活宝，总能把任何沉重的气氛都搅得稀烂。
或许，这样也挺好。
至少，能让人暂时忘记那封刚刚写下的遗书。
馀明轩收回望向月亮的目光，刚准备转身回宿舍。
“呜——”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
那声音尖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瞬间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整个营区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瞬间沸腾。
刚刚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宿舍区，灯光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紧急集合！”
“快快快！”
人影绰绰。
馀明轩的心脏猛地一缩，脸上最后闲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了。
他没有丝毫尤豫，转身冲向宿舍。
五分钟后，训练场上。
所有人已经全副武装，整齐列队。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夜色中起伏。
此时与几分钟前的轻松惬意判若两个世界。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指挥楼里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几名同样全副武装的军官。
是秦利锋。
他走到队伍前。
“刚刚接到上级通报。”
秦利锋的声音不高，却清淅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有一伙数量约在四十到五十人之间的武装毒贩，携带大量新型毒品，企图从我国西南边境x4地区越境。”
“上级命令我们，‘战斧’突击队，协同边防部队，将这伙毒贩全数歼灭在国境线以内！”
“一个不留！”
“听明白没有？”
“明白！”
吼声震天，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战意。
遗书已经写下，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现在，他们是战士，唯一的念头就是完成任务。
“很好。”
秦利锋满意地点点头。
“现在，登车！”
“是！”
众人迅速转身，动作整齐划一，奔向早已在旁边等侯的军用卡车。
馀明轩跳上车厢，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看到乔雨桐就坐在自己对面，正在检查弹匣。
她的动作很稳，脸上没有任何多馀的表情。
胡砚秋和夏安坐在一起，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