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河县。
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就已经有了些许人气。
早起的摊贩推着车，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
“号外！号外！”
一声清脆的叫喊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一个瘦小的报童，怀里抱着一摞还散发着墨香的报纸，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
“抗战日报号外！正定县大捷！猛虎团击溃日军第38旅团！”
“号外！美军在太平洋重创日寇海军，小鬼子没油了！”
街道上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扭头看向那个报童，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
下一秒，整条街都炸了锅。
“啥？你说啥？再说一遍！”一个卖炊饼的汉子扔下擀面杖，几步冲到报童面前，激动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报纸！报纸上写的！正定县大捷！咱的部队打赢了！”报童涨红了脸，用力地挥舞着手里的报纸。
“买！我买一份！”
“给我来一份！”
“还有我！我也要！”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一个个都掏出了兜里珍藏的铜板、毛票，争先恐后地递向报童。
这些人里，十个有九个不识字。
但他们不在乎。
他们只想把这份承载着天大喜讯的报纸捧在手里，那粗糙的纸张，似乎都能给他们带来无穷的力量和希望。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长衫的老先生被人从人群里推了出来。
“陈先生，您给大伙儿念念！”
“是啊陈先生，上面到底咋说的？”
被称为陈先生的老秀才扶了扶眼镜，从一个汉子手里接过报纸，清了清嗓子。
整个街道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双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薄薄的纸。
“咳咳……”
老先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先看了一眼那个最大的标题。
“猛虎团正定县外以一千之代价，歼灭日寇精锐第38旅团四千余人！旅团长麻北正龙仓皇逃窜！”
静。
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好！！！”
“打得好！！”
“他娘的！总算让咱们扬眉吐气了一回！”
一个卖菜的老农，蹲在地上，用粗糙的手背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俺的儿啊……你看到了吗……咱们的人，给你们报仇了啊……”
旁边的人纷纷安慰他，眼圈却也都红了。
谁家没有亲人死在鬼子手里？
这场胜利，不仅仅是数字上的胜利，更是对所有被压迫、被欺凌的国人，一次巨大的精神鼓舞。
老秀才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念了下去。
“另讯，据可靠消息，美利坚合众国之军队，在太平洋战场连战连捷，已彻底切断日寇自南洋获取油料之通道……”
“……日本国内资源枯竭，其战争机器已是强弩之末！”
这段话，普通老百姓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陈先生，这油料是啥？太平洋又在哪？”有人不解地问。
一个在城里帮人修汽车的师傅，猛地一拍大腿，激动地跳了起来。
“油料就是油啊！开汽车，开坦克的油！”
“没油了，鬼子的王八壳子不就动不了了？”
“不止！”另一个见多识广的商人补充道，“鬼子的飞机也得用油！没油，天上的铁鸟也得趴窝！”
“我的乖乖！”
人群再次沸腾了。
如果说刚才猛虎团的胜利，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的火苗。
那现在这个消息，就是给这火苗狠狠地浇上了一桶油！
“这么说，鬼子的坦克飞机都要变成废铁了？”
“那我们离抗战胜利不远了？”
“太好了！终于要熬出头了！俺还想着给俺娃儿娶媳妇呢！”
兴奋和喜悦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仿佛压在头顶多年的乌云，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洒下了万丈光芒。
当然，也有人保持着冷静。
“大家先别高兴得太早。”一个看起来像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说道，“鬼子虽然在外面吃了败仗，但咱们国内，还有大量的国土在他们手里。”
“磐县、红北、正定……这些县城，不都还被鬼子占着吗？”
“想要把他们彻底赶出去，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刚才还喧闹的人群，稍微冷静了一些。
是啊，鬼子还很强大，他们还占据着自己的家园。
“怕什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吼道，“以前是咱们装备不行！现在有了猛虎团这样的神兵，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猛虎团！”
“不管是红党的部队，还是蓝党的中央军，都是打鬼子的好样的！”
“只要咱们中国人一条心，就一定能把小鬼子赶回老家去！”
“对！赶走小鬼子！”
“光复华夏！”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胜利的喜悦，对未来的憧憬，汇聚成一股洪流，席卷了整个泉河县，并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
与泉河县的全民狂欢截然不同。
此刻的磐县城内，一处不起眼的民居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過气。
这里是伪军治安大队大队长王富贵的一处外宅。
房间里，烟雾缭绕。
王富贵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在他下首，坐着他手底下的几个心腹中队长，一个个也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都说说吧，现在怎么办？”王富贵将手里的烟卷狠狠按在桌上，声音沙哑。
“大队长……这……这没法办啊！”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中队长哭丧着脸说。
“从前天开始，城外的所有路，就都他娘的断了！”
“咱们派出去到下边乡镇收粮的队伍，昨天刚出城二十里，就让人给端了！一个都没回来！”
“西边张家集的炮楼，也联系不上了，八成也是凶多吉少。”
另一个瘦猴般的中队长接话道：“我今天派人去南门问了，皇军……不，是日本人那边的补给车队，也被打了，听说连车带人都让八路给烧了！”
“现在城里是彻底断了粮！咱们自己带的粮食，省着吃也撑不过三天了！”
一条条坏消息，像是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们这群二鬼子，彻底成了瓮中之鳖。
王富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糟糕。
独立团的李云龙，就像一条疯狗，带着人把磐县周边给梳理了一遍又一遍。
别说是运输队了，现在连个送信的都很难进出。
城里的日本守军已经找过他好几次了，让他派兵出去打通道路。
可他哪敢啊！
李云龙的部队是什么战斗力，他心里清楚得很。
派人出去，那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要是不派，城里的日本人就能先扒了他的皮。
“他娘的！”王富贵狠狠一拍桌子，“这日子没法过了！”
“大队长，要不……要不咱们跟日本人说说，从县城里征粮？”一个中队长小心翼翼地提议。
“征你娘的粮！”王富贵瞪了他一眼，“城里老百姓手里那点存粮，还不够日本人塞牙缝的！再说了，真把老百姓逼急了，里应外合，咱们死得更快！”
那中队长顿时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良久，王富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压低了声音，对几个心腹说道：“诸位，咱们给日本人卖命，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图个荣华富贵，有口饭吃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日本人这艘船，好像要沉了。”王富贵的声音更低了，“报纸上的消息，你们应该也听说了吧？”
“美利坚打断了他们的油路，他们在外面打了败仗……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他们快完蛋了！”
王富贵一字一句地说道。
几个中队长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眼睛里同时冒出了惊恐和贪婪的光。
“大队长，你的意思是……”刀疤脸试探着问。
王富贵的脸上挤出一丝狰狞的笑容。
“良禽择木而栖。”
“既然日本人这棵树要倒了，咱们是不是……也该给自己找条新的后路了？”
话音刚落。
“砰！”
房门被人猛地撞开。
一个伪军士兵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大队长！不……不好了！”
“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