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之上，硝烟混合着血腥味，刺鼻难闻。
高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耳朵里还在嗡嗡作响。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火还在烧。
受伤的士兵在地上翻滚哀嚎。
那些还能站着的，也都丢了魂一样，眼神空洞，握着枪的手在不住地发抖。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两轮冲锋，仅仅是两轮冲锋，他亲眼看着自己超过三分之二的士兵倒在了八路军的机枪和炮火之下。
他带来的一千五百人，现在还能动的，恐怕不足五百。
高桥的目光转向旁边的斑度。
斑度的情况更惨，他的部队本来就在地道战里损失惨重，现在剩下的，恐怕连两百人都不到。
继续冲锋，和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高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不是斑度那种被武士道精神洗脑的疯子。
他是个职业军人，他会计算伤亡，评估战局。
眼下的战局，毫无胜算。
“我们……投降吧。”
高桥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纳尼？！”
斑度猛地转过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高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高桥！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投降？你忘了帝国的荣光吗？忘了你对天皇陛下的誓言吗？”
“我们是大日本皇军的军官！只能战死，不能投降！”
高桥惨笑一声，指着镇口外黑洞洞的八路军阵地。
“战死？怎么战死？让我们剩下的士兵，再去被他们的机枪和迫击炮撕成碎片吗？”
“斑度君，醒醒吧！我们已经输了！”
“不！还没有！”斑度状若疯魔，拔出了自己的指挥刀。
“我们还有最后的士兵！我们还能发起决死的冲锋！”
他高举着指挥刀，对着周围那些幸存的日军士兵咆哮起来。
“帝国的勇士们！为了天皇陛下！随我冲锋！”
“板载——！”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那些残存的士兵们，只是麻木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没有人动。
他们不想死。
他们不想就这么白白地冲上去，被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
“八嘎！你们这群懦夫！”
斑度气得浑身发抖，他挥舞着指挥刀，想要逼迫士兵们前进。
“谁敢后退，我就先斩了谁！”
高桥冷冷地看着他。
他知道，不能再让这个疯子胡来了。
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高桥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斑度君，是你太执着了。”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
斑度疯狂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他不敢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绽开的血花。
他转过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指着高桥，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重重地倒了下去。
周围的日军士兵全都惊呆了。
高桥面无表情地走到斑度的尸体旁，收起手枪，然后拔出自己的指挥刀，干脆利落地砍下了斑度的脑袋。
他一手提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另一手从旁边一名士兵的尸体上撕下一块白色的衬衣布料，挑在指挥刀的刀尖上。
“不想死的，放下武器。”
高桥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残兵的耳朵里。
“叮零当啷……”
一片武器落地的声音。
看着高桥举着白旗，提着一颗人头，一步步走出镇口，柳成和沈清都愣住了。
“这……这是唱的哪一出？”柳成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迷惑。
“是鬼子的指挥官！”沈清眼神好，看得更清楚一些，“另一个人头，好像是另一个鬼子军官！他们内讧了？”
他立刻抓起电话，向后方的临时指挥部报告。
“政委！鬼子指挥官打着白旗出来了！手里还提着另一个人头，看样子是要投降！”
电话那头，李桂英的声音很快传来，冷静而果断。
“让同志们不要放松警惕，防止有诈。”
“用铁喇叭喊话，告诉他们，放下武器，八路军优待俘虏！”
“是！”
沈清放下电话，立刻对旁边的通信员下令。
很快，嘹亮的喊话声响彻阵地。
“前面的日本兵听着！我们是八路军！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
柳成在旁边听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要什么俘虏，一群畜生，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换成我们团长在，一挺机枪，早他娘的全给突突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旁边的李桂英恰好听到了。
“柳成！”
李桂英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注意你的言辞！这是战场纪律！”
柳成脖子一缩，不敢吭声了。
李桂英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但依旧严肃。
“也就是林无悔敢光明正大破坏纪律，换个人这么干，要么被撤职，要么就得上军事法庭！”
“你以为组织上为什么要对俘虏采取宽大政策？这不是妇人之仁！”
“第一，是为了分化瓦解敌人，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有些伪军，甚至是被逼迫的日本人，是可以教育过来的！”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我们像团长那么干，杀光所有俘虏，那消息传出去，以后哪个鬼子还敢投降？他们知道投降也是死，只会跟我们拼命到底！那样会给我们造成多大的伤亡？你想过没有！”
“你打仗勇猛，是好事，但脑子里不能只有打打杀杀！要学着从全局考虑问题！”
柳成被训得满脸通红，低着头。
“是，政委，我错了。”
很快，在高桥的带领下，镇子里残余的日伪军全部扔掉了武器，双手抱头，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战士们一拥而上，用缴获的绳子和皮带，将他们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经过清点，所有人都被这个战果惊呆了。
柳成兴奋地向李桂英报告。
“报告政委！此战，共击毙日伪军两千三百余人，俘虏日军指挥官高桥中佐以下七百二十一人！”
“我五营、六营合计伤亡二百八十六人！”
不到三百人的伤亡，换掉了鬼子三千人的一个加强联队！
战损比，接近一比八！
李桂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打得好！”
沈清在一旁由衷地赞叹道：“咱们团长这黄埔军校果然不是白上的！这仗打得，太漂亮了！以前只有团长亲自带队，才能打出这种神仙战绩啊！”
正当所有人沉浸在巨大胜利的喜悦中时。
一个侦察兵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狂喜。
“报告政委！报告营长！”
“团长！”
“团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