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绥军，358团驻地。
军车卷着黄土，缓缓驶入戒备森严的营地。
楚云飞刚一下车，参谋长方立功和一众营长便齐刷刷地迎了上来。
“团座！”
众人立正敬礼，声音洪亮。
楚云飞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眼前的营地整洁有序，士兵们军容严整，与他刚刚离开的八路驻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去了独立团驻地后，又去了其他八路驻地，这时候才回来。
八路那边，更像一个喧闹的集市，人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野性，但也透着一股子遮不住的悍勇之气。
“都辛苦了。”楚云飞淡淡说了一句，便径直走向指挥部。
方立功紧随其后，细心地发现，自家团座的风纪扣难得地解开了，眼神里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疲惫与深思。
晚饭异常丰盛。
雪白的大米饭，四菜一汤，甚至还有一盘炒牛肉。
楚云飞坐下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细嚼慢咽，而是拿起筷子，便大口地扒起饭来。
那架势，不像个黄埔出身的将军，倒像个饿了三天的壮丁。
一旁的方立功和几个作陪的营长都看愣了。
“咳，”楚云飞咽下一大口饭，端起碗喝了口汤，才长长舒了口气，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立功兄，诸位，见笑了。”
他放下碗筷，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重新变得儒雅起来。
“在八路那儿，能顿顿吃上小米饭就算过年了。”
“至于菜，不是土豆就是野菜，黑乎乎的一锅炖，盐都舍不得多放。
“我楚某人，算是体验了一回什么叫艰苦朴素。”
他这话虽是笑着说的，但方立功却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一营长钱伯钧撇了撇嘴，他一向瞧不上土里刨食的八路军。
“团座，那帮泥腿子能有什么好东西。跟他们搅和在一起，简直是自降身份。”
饭后，指挥部里。
楚云飞背着手，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方立功给他续上茶水，轻声问道：“团座，可是为独立团的事烦心？”
楚云飞转过身，神色凝重：“立功，此去一行，我才发现，我们以前都小瞧了李云龙，小瞧了这支独立团。”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他们的士兵，精神面貌远超我军。”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昂扬斗志，那种悍不畏死的血性，是我在中央军的王牌部队里，都未曾见过的。”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战斗力。”
楚云飞的声音沉了下去，“我这次去，本是想看看他们如何应对鬼子的扫荡，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不等方立功回答，一直候在旁边的钱伯钧又插了话。
“团座，依我看，您就是被他们给骗了。”
“一群乌合之众，走了狗屎运打了个胜仗，就把您给唬住了？”
“要我说，给我钱伯钧一个营，不出三天，我就能把他们那个独立团搅个天翻地覆！”
他言语间充满了轻蔑与不屑，仿佛独立团不过是土鸡瓦狗。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方立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楚云飞缓缓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冰。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钱伯钧。
钱伯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是梗着脖子，强撑着说道：“团座，我说的”
“锵！”
一声清脆的金属摩擦声，楚云飞腰间的勃朗宁已经顶在了钱伯钧的脑门上！
冰冷的枪口，让钱伯钧瞬间魂飞魄散。
“你再说一遍？”
楚云飞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拿什么去搅？”
“拿你脖子上这颗不长记性的脑袋吗？”
“团、团座”钱伯钧双腿一软，话都说不囫囵了。
“乌合之众？钱伯钧，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坐井观天！”
楚云飞怒火中烧，厉声呵斥，“李云龙的独立团要是乌合之众，那我们358团算什么？”
“你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要是上了战场，就是给人家送人头、送装备的！”
“团座息怒！团座息怒！”
方立功急忙上前，一把按住楚云飞的手腕，“钱营长也是口无遮拦，他对情况不了解，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扑通！”
钱伯钧再也撑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动着：“团座饶命！卑职卑职知错了！卑职再也不敢了！”
楚云飞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缓缓收起了枪。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钱伯钧，冷冷开口：“知错？你错在哪儿了？”
“我”钱伯钧张口结舌。
“我告诉你！”楚云飞的声音如同重锤，一字一句地敲在房间里每个人的心上。
“你瞧不起的独立团，现在有一个炮兵营！”
“就是最近在晋西北闹得沸沸扬扬，连鬼子都闻风丧胆的那个猛虎营！”
“炮兵营？”方立功大吃一惊。
“不错！”楚云飞的目光扫过方立功，最终还是落在钱伯钧身上，“你知道他们有多少炮吗？说出来怕吓死你！”
他伸出四根手指。
“四十门！各种口径的迫击炮、步兵炮，足足四十门！”
“光是九二式步兵炮和仿制的晋造山炮，就有十几门！”
“什么？！”方立功彻底失态了，手里的茶杯都险些没拿稳。
钱伯钧更是瘫软在地，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一个营，四十门炮？这他娘的是什么概念！他们整个358团，一个加强团，算上所有的小炮，也凑不出这个数！
楚云飞的话还没说完。
“这还只是那个猛虎营！”
“他们营里，光是歪把子、捷克式，就有三四十挺！”
“整个独立团，现在几乎人手一把三八大盖，轻重机枪的数量，多到你无法想象！”
“你拿你的一个营去打？”
“人家一个营的火力，就能把你整个团都给扬了！”
指挥部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楚云飞看着面如死灰的钱伯钧和同样震惊的方立功，心中的火气稍稍平复，但语气依旧冰冷。
“装备只是其一。我再告诉你他们的战绩。”
“就在前两天，鬼子出动了观摩团南出田一的步兵大队，桥本太郎的摩托化大队，外加黑田毅的骑兵联队，气势汹汹地杀过来，天上还有五架飞机助战。”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清水塘据点附近重重一点。
“结果呢？”
“南出田一步兵大队，全军覆没！”
“桥本太郎摩托化大队，全军覆没！”
“黑田毅骑兵联队，被打残，仅剩百余人跳崖求生！”
“天上的五架飞机，被他们用重机枪硬生生打下来了四架！”
楚云飞每说一句，方立功和钱伯钧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两人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全歼两个日军大队，打残一个骑兵联队，还打下了飞机！
这是什么神仙战绩？
就算是中央军的德械师，也打不出这么漂亮的仗！
方立功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团座这这都是真的？”
“真的！”
楚云飞斩钉截铁，“立功兄，现在你明白我为何忧虑了吗？”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地图，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此战过后，李云龙的独立团，不，应该说是林无悔的猛虎营，其实力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有此等虎狼之师盘踞在侧，你说，这三晋大地，将来到底会是谁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