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下山的路上,崔氏质问盛漪宁:“你究竟对那辟邪符动了什么手脚?”
盛漪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恩?母亲又开始魔怔了吗?”
崔氏一噎,但左右看了看,没旁人,便咬牙切齿,“此处没有旁人,你不必跟我装!”
盛漪宁面色冷淡了下来,只自顾自往前走,连话都不回她了。
崔氏骤然气急,怒骂:“你这个孽女,现在是装都不装了?”
盛漪宁没有回头,朝着山下走去,声音慢悠悠地传来,“母亲可真奇怪,明明是您叫我别装了,我真又不装了,你又不高兴。”
崔氏目光阴沉地盯着她的背影。
她们下山走的是小路,山路蜿蜒,草木繁茂,往下看,云雾缭绕,山涧流响。
此时此刻,崔氏心生恶念,一如十年前那个血腥混乱的宫宴。
她象是不小心踩空了,忽然朝着盛漪宁的方向扑了过去。
她想着,原本这个女儿没回来的时候,她与琉雪诸事顺利,可自她回来后,崔家不断出了事端,琉雪还被迫待在寺庙清修,若是没有她就好了。
她本该在十年前那场宫宴上死去,燃尽最后的价值。
不过现在也还来得及,只要她死了,就没人会欺负琉雪。
然而,就在崔氏要将盛漪宁推下山涯的一刻,桑枝象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察觉到了崔氏的动作,立马揽住了盛漪宁的腰身,足尖轻点,身子轻盈跃起,竟是跨过了崔氏,落到了她身后的石阶上,稳稳站住。
盛漪宁感觉象是飞起了一样,“这就是轻功吗?”
桑枝点点头,而后关切地问:“小姐,你没事吧?”
盛漪宁摇头。
她没事,但崔氏有事。
崔氏扑了个空,整个人都栽倒在了石阶上,甚至还往前滚了两圈,浑身狼狈地扎在了灌木丛中。
伺候崔氏的丫鬟婆子皆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夫人!”
“夫人,您没事吧?”
崔氏被搀扶着站了起来,但此刻,华美衣衫被灌木刮破了线,满头簪钗歪斜,鬓发凌乱,就连保养得宜的脸上都被划开了几道口子。
她浑身也摔得疼痛,直不起腰,看向盛漪宁的目光愈发阴沉。
“你为何躲开?”
崔氏的心腹许嬷嬷也指责:“是啊,大小姐,若不是你躲开,夫人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就差一点儿,夫人就要摔到了山涧中了。这底下乱石一堆,虫蛇众多,摔下去是连命都都要丢了的。”
那些个小丫鬟则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桑枝作为一个暗卫,向来都是沉默寡言的,此刻听到崔氏与许嬷嬷的这番话,都气得说话了,“我们小姐不躲开,就任由着夫人把她推到山涧里吗?”
“都说虎毒不食子,夫人怎这般狠心?莫不是被鬼上身了?”
许嬷嬷怒瞪着她,“你这丫鬟,什么规矩,竟敢以下犯上,顶撞夫人?”
说着她又指责地看向盛漪宁,“大小姐莫要怪老奴多嘴,你便是如此放纵下人,冲撞母亲的?”
盛漪宁冷声呵斥:“放肆!定国公府的规矩,也是你这老奴能置喙的?既然知道自己多嘴,就该闭嘴!”
许嬷嬷是崔氏从崔家带来的陪嫁丫鬟,深受崔氏器重,在府中向来受人尊敬,就连盛承霖和盛琉雪给她几分薄面,没想到盛漪宁竟然如此训斥自己,顿时老脸铁青。
崔氏眉头紧拧,“漪宁,不得无礼,许嬷嬷也算得上是你的长辈!”
桑枝惊讶,“崔家竟有让主子将下人当长辈的习惯?当真是叫人开眼。”
崔氏被噎住了,可偏偏这个桑枝是定国公府的人,她还训斥不得,而且,她一说话,崔氏还有种,崔家在裴家面前丢脸了的感觉。
盛漪宁上前给崔氏把脉,崔氏却是猛地抽回了手,戒备地盯着她。
盛漪宁也并不强求,只是笑看着她说:“娘并无大碍,想来是宫寒气血虚,才会不慎摔倒,想来平日里,娘喜欢吃些寒凉伤身的东西。”
崔氏心底微惊,生怕她看出什么,色厉内荏地道:“我这摔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你还说我没有大碍,当真是个没良心的!”
许嬷嬷帮腔:“是啊,若是琉雪小姐在,定会心疼夫人,恨不得以身替之。”
盛漪宁瞥了她一眼,“你是在指责我不关心娘?”
许嬷嬷冷哼了声,“老奴不敢。”
盛漪宁轻笑,“说来你侍候在娘身边,娘忽然间摔倒,你竟没有以身为垫,给我娘尽忠,当真是失职!”
桑枝在旁边帮腔:“是啊,我这纤纤女子,都能在小姐危急时刻,将她救走,你这身强体壮的老奴,竟然眼睁睁看着夫人摔倒,一看就是心怀异心!”
说着,她就看向崔氏,建议:“夫人,在我们定国公府,象这种不忠心的下人,就该发卖了去!”
许嬷嬷气得半死,指着桑枝气得说话都结巴了,“你这贱婢竟敢污蔑我!我又没有武功,何况事发突然,才没扶住夫人!”
说着她又急忙看向崔氏,表忠心,“夫人,我当真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若有察觉你踩空,定会舍身相护的啊!”
崔氏并不怪她,“我信你。”
“娘,你就是太过惯着她了,才纵得这老奴刁钻,不护主,反倒想着在女儿面前作威作福。你若不管教她,待我回府,定让祖母好生管教她!”盛漪宁说。
崔氏面色又沉了下来。
明明应该是她用孝道来压盛漪宁,可只要那老东西还活着,盛漪宁就能用那老东西来压着她。
许嬷嬷当即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是老奴的错,大小姐见谅。”
盛漪宁目光沉静地看着她。
许嬷嬷咬了咬牙,知道这还不够,便又连续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声音也更加响亮了起来。
她知道,若是落到老夫人手里,她会受更多的罪,所以不如此刻认栽,至少夫人能帮她。
“够了。”
崔氏阻止了许嬷嬷,冷眼看向盛漪宁,死死压抑怒气,“你也太歹毒了!”